“阿姊, 阿姊, 你跑慢些——”少年依旧软糯的嗓音在田野上回响。伴随着他的呼喊,只见一个穿劲装的少女纵马越过一道浅沟。四只马蹄稳稳地落在狭窄的田埂上, 还能调转马头180度。
曹榛三年前就及笄了, 所有的头发在头顶盘成一股, 只以一根铜簪子固定,看着就干净利落。“伯符, 我跨过来了,你——”
话音未落, 孙策的马蹄就紧随其后, 也越过了那道引水沟, 就落在少女的枣红马后面。但因为骑兵战马的躯体太过庞大, 其中一只后蹄踩进了田地里, 顿时压坏了三颗麦苗。
曹榛立马笑得眉眼弯弯。“一筹。”她竖起一根纤细但带着薄茧的食指,“现在是五比六了。”
已经是成年人身量的孙小帅哥抿了抿嘴唇, 拍拍马屁股,连人带马就窜出去,在半空中截住了曹榛的马缰。“哗啦”、“哗啦”,八只马蹄前后踏入清澈的浅沟, 溅起水花两片。等到晶莹的水珠落下, 只见曹家的女郎已经被劫到了孙策的马背上了。
阿榛趴在马鞍上, 一边挣扎一边锤孙策的大腿,“孙伯符,你耍诈。”
孙策拿左手压住她, 右手拉着枣红马的缰绳,一人控双骑踩着水渠向前奔跑。如此精湛的骑术,引发了后头亲兵队伍中一片喝彩声。
曹榛脸上臊得慌:“孙伯符!”
孙策终于憋不住了,嘴角勾起一个笑。“阿榛,”他说,“你随我去寿春,我输你百筹。”
曹榛瞬间忘了挣扎:“当真?”但旋即她又反应过来,瘪瘪嘴。“本就答应你的,一起打袁术。便是没有筹码,我也是要跟去的。”
这便相当于是一个许诺了,曹家允许孙策带兵出征。虽然鄄城曹操的态度尚不明朗,但有曹榛的态度摆在这里,劝服曹操的概率便又上升不少。
于是孙策长舒一口气,双腿夹了夹马肚子。“走,给农夫赔钱去。”
随着马匹加速,少女又狠狠锤了下少年的大腿:“孙伯符,你先放我起来,趴着成什么样子,我又不是沙袋。”
“哈哈。”
“你,你。救命啊,强抢民女了——”
“哈哈哈哈。”
笑声和说话声逐渐远去,一开始喊“阿姊”的那个人显得多余极了。曹铄委屈巴巴:“阿兄,你看她。”
曹昂牵着马,慢悠悠地在车边走,生怕离前头两个太近被恋爱的酸臭味熏到似的。他长相只是中等,但气质却四平八稳,笑起来尤其让人觉得亲切:“阿姊和伯符琴瑟相合,甚好甚好。”
曹铄都快震惊了:“你管这叫琴瑟相合?天天跑马,哪来的琴,哪来的瑟?”
曹昂从善如流:“阿姊和伯符弓马相合,甚好甚好。”
“噗。”周瑜没忍住,发出一声笑。
曹昂转头看了他一眼:“公瑾心情开阔,甚好甚好。”
周瑜:……我有什么可以心情不开阔的?你敢不敢把话说清楚!敢不敢!
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东风像轻柔的羽毛,从万千生灵的躯体上刮过。暖风熏得游人醉,但偏偏队伍中还有年纪小到不解风情的。
“大兄,大兄。”小小一只的曹丕站在马车上,“啪啪啪”拍扶栏,“孙权将外套脱了,他还想脱软甲。”
“孙权也是你叫的?叫权兄。”曹铄瞪他。
小曹丕嘟起嘴:“他凶我,我才不——”话还没说完呢,原本胡坐在车辕上的孙小权就连滚带爬地扑他身上捂住嘴,连带着后面的话音都堵住了。
两个小人在车板上滚作一团,没两下就“铛”一声磕在矮桌桌脚上。曹丕“哇”一声就哭了。孙权看看哭得面红耳赤的小伙伴,再看看脸色大变的周瑜哥,连忙也“哇”地一声哭了。
曹昂和周瑜两个手忙脚乱地翻下马,跑车边一人一个哄起来,后头还有乳母婢女,呼啦啦五六个,也都围上来,跟出大事似的。
曹铄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姐姐姐夫只顾着秀恩爱,底下的小弟弟们一个赛一个有心机,把曹昂和周瑜吃得死死的。只有他一个明白人孤独地面对阳光。
等到随队的军医来看过一圈,确认了两个小屁孩啥事没有,如临大敌的仆妇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她们的位置上。孙权躲帘子后头生闷气,曹丕还在哥哥怀里撒娇。
“我以后不带你玩了。”孙权说,“今年冬天你过生辰我也不送你礼物了,你喜欢的那套画笔,没有了,哼。”
曹丕:“呜,呜,我要大兄。”
曹昂连忙给他顺毛,又许诺到了鄄城定给他找一套画笔。
孙权气急:“难道就你有大兄不成?”
曹丕打出一个哭嗝:“我大兄宠我,你大兄,不管你。”
这下是真踩了孙权的痛脚了,他扯过一块帕子,狠狠擤鼻涕,然后朝曹丕的方向一扔:“绝交。”
曹丕:“呜。”
小孩吵架,大人就尴尬了,比如不是家长胜似家长的周瑜。“阿昂,这……实在是对不住。”
曹昂摇头:“阿权有主见,甚好甚好。”
“呃……”
听到哥哥夸“仇人”,曹丕张嘴欲哭,就被曹昂举到空中来了个拋高高。
“阿丕哪儿都好。”
紧接着就是第二个拋高高。
“阿丕哪儿哪儿都好。”
曹丕已经被失重感弄得什么都忘了。“大兄,再一个再一个。”
“好好好,再一个。一,二,三,飞喽飞喽。”
春天的原野上,顿时充满了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