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 胡氏身披粗麻布制成的丧服。即便里头垫了再多的绒衣, 依旧不保暖。她捧着手炉打了个寒颤,问身旁同样穿白的婢女:“大郎与二郎呢?又往丁家的树林里去了?”
胡氏的婢女一年多来也已经上手了曹府的大小事务,这种重要消息还是知道的。“回夫人的话,小大郎君与小二郎君每七日外出住四日, 今日十五,正是在家的日子。不过昨日那边差人送信来, 说是风雪阻隔,不好连夜赶路, 等雪停了就启程。”
胡氏朝着门外的积雪发愁:“虽说雪已经停了,但他们两个小儿, 风里来雪里去的, 也不知道为何要受这份苦?”
老嬷嬷常氏给胡氏的手炉中加炭:“这两位小郎君主意大得很,老大人去世时又留了人手给他们, 越发无法无天了。日日在外鬼混, 哪像个母孝祖孝叠身的样子。他们这样也好,省的夫人操心。”
胡氏皱眉。“阿母这话说的不妥。那是郎君的嫡子, 出了意外郎君脸上就有光了?而且……”她声音低下去,“我与郎君在孝期, 三年内不得行房。等到有自己的孩子, 大郎二郎最少都八岁了。”
常氏听了这话, 一下也愁眉苦脸了, 但还要劝:“夫人且放宽心, 日子还长着呢。”
胡氏低落了不到半分钟就又神色振作:“我看大郎二郎心性都好, 有心与他们亲近。说起来,这无烟的炭火和手炉,都是那两个孩子送的。”
常氏看上去都快哭了:“我们堂堂世家,竟要委曲求全,讨好懵懂孩童吗?”
乳母太喜欢宅斗,就连胡氏都要头疼。她一下一下揉着太阳穴:“这样的话阿母莫要再说了。”
就在这时,前面有小婢女匆匆跑进来。“夫人,两位小郎君回府了。在正堂见完老夫人和郎君,已经往这边来了。”
“快!快请进来。再多加两个火盆,可怜的,别冻坏了他们。”
屋里还没有整理好,就听见了阿生清脆的声音:“母亲还是这般爱操心。”随着话音落下,便看见双胞胎身披厚实的蓑衣,踩着雪进来。曹操越发结实,走动间虎虎生风,看着就不好管教。阿生还是粉雕玉琢的孩子样,甚至更加白皙了一层。
“二郎啊,来来来,让母亲看看。”胡氏呵热手掌将已经在婢女的服侍下解开蓑衣的阿生抱起来,拿手背试她脸上的温度,“真凉。大早上的赶路,冷了吧。”又命令侍女,“去弄点热姜汤来。”
阿生嘻嘻笑,等到曹操给胡氏行完礼之后,才说:“几日不见,母亲可好?阿兄让人送来的炭火,可好用?”
“都好用,都好用。你们还小,哪里用得着你们来照顾我?”
曹操板着脸:“百善孝为先,我们既然找到好炭,自然没有独自享用的道理。必定是要送给长辈的。”
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喝了点姜汤,就冷场了。
时值冬季,真是没什么事情可干的季节。男人们还有冬猎的乐趣,女人们就只能呆在屋子里做些零碎的活计了。想到这里,胡氏灵光乍现,许久之前的一个想法浮上心头。“二郎,今日正有闲暇,我教你织布吧。”
阿生一怔:“好啊。”匠艾几年前就想改进织布机,但因为造纸、铅笔和炼铁耽搁了,如今也没有多少进展。她自己对于织布机的了解也是纸上谈兵,现在有机会能够亲自动手实践,自然也不错。
曹操也很感兴趣:“母亲还会织布吗?我知道祖母有个织室,然我们都不曾进去过。”
胡氏兴致勃勃地命人将织布机抬到隔壁的小房间,又将毛毯火盆都铺好,才亲自带着双胞胎过去。“我母家是旁支,荒年也曾艰难过。为了贴补家用,母亲就带着我们几个一道织布。虽说如此,但这本是嫘祖传下来的技艺,也是德行的一种,不应当以为贱业。”
古代妇女,即便是小贵族出身的古代妇女,也掌握着她们所特有的适应时代的一套方法。阿生对于胡氏娴熟的纺织手法不吝赞美。她是真的觉得神奇,这个时代的器械十分简陋,但偏偏用这么简陋的工具,支撑起一个民族几千年的穿着。
工具简陋,对于劳动力的要求就会变高。
无论是从麻的茎秆中抽出纤维的方法,还是从蚕茧中抽丝的手法,都有一套讲究。其后还要将长短不一的纤维纺成线,再其后,才是真正的织布过程。经线、纬线,最早都是织布过程中的术语,而什么时候用梭子穿线,什么时候推动织布机上的推杆,都有其内在的道理。
“我这架织机简陋,只能织出平纹纯色的绢。如那有花纹的绫绮,或七彩锦缎,织机有一室之高,多人协作方可完成。”
阿生瞪圆了她的眼睛:“真想一见呀。”
“哪能那么容易见呢。都是各大世家珍藏的技艺。”
“哦,那便算了。”她就知道这时候的先进技术都被人垄断了。不过她暂时用不到提花机,改进纯色布匹的纺织效率才是王道。等到大部分底层人民都能够穿上衣服了,再考虑美不美的问题。
她这一年是向空间要了驯化完全的抗虫棉花种子的。但大约是对方觉得棉花种子的价值太高,收走了所有的空间水也没把种子给她。不光如此,从六月到十二月,空间里一滴水都没存下,都顺着通天轨道消失了。阿生估摸着,大约什么时候对方觉得量足够了,这场交易才算是做完。
有这样的结果她也是接受的。
青霉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