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无人胆敢质疑田爷爷的话,若不是亲身所历,他不会说的如此决绝。
田爷爷将茶碗大小的囊口打开,只见囊壁上,布满了猩红管状的血丝,而囊肚里,不留丁点的血渍。
若将灌饱了气体的皮囊,从脚至脖,一寸寸的捋压下去,会有惊悚寒瘆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出,就像厉鬼凶灵在挣扎不休的凄嚎一般。
“这张年轻女子的皮囊究竟是谁的呢?”
被吓麻至极的村人,好奇的嘀咕着。
灵红婶瞥了一眼那张迎风起落的白皮风筝,面部顿时扭作一团。
“小康,你快过来。”
灵红婶压住嗓子,焦怯怯的喊了一声。
小康从灵红婶的呼唤中,恍恍明白了什么,双腿虚软的踉跄走来。
灵红婶拉住小康的胳膊,泪眼婆娑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康哆哆嗦嗦的翻了翻那张亮如茭白的皮囊,仰面一惊、唇眼圆张、脖子一软,揪心裂肺的恸哭了起来。
去年夏天,小康媳妇在田里劳作,不想一个猛力,让她扭了腰。
当时,在隔壁田里的灵红婶恰好带有一瓶红花油,便觅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给她擦点儿药水。
据说,灵红婶在她的右后腰处,发现了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此时,村人们看到小康肝肠寸断的哭嚎,纷纷想起了自己所经受的厄难。或许树林下的十几张白皮风筝里,便有其中的一张属于他们的亲人,故不由得鼻酸眼湿,泪水倾流。
我和云姐双臂紧挽,心中冰凉酸涩的像被村人们的泪水淌过一般。
闻听村人们的悲嚎,苏局领了几个警官,从小河边匆匆的跑了上来。
忽地,我们的身后响起“咔擦咔擦”的声音,几道刺眼的白光,紧追着声响一一的飞射而来。
村人们回头看去,白光闪烁中,几个通体黑衣的鬼影,正一步步的向我们逼近。
顷刻间,所有人被吓得脑皮炸裂,心跳骤止。
“你们干什么?”
跑到坡上的苏局,厉声斥到。
苏局清亮的声音中,带着女儿家的甜柔,令我们惊惧惘惘的身心,归于平静。
原来,着一身黑衣悄声逼近我们身后的,不是鬼怪,而是几个架着“长枪短炮”的媒体人。
苏局几个大步,挡在了几人的面前,目光尖锐的喝问:你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几人默不作声,别过头,不敢直视苏局眼中的厉光。
一个像是几人头头的瘦小男子,大跨一步,皱眉撅嘴道:我们是报社的记者,想来这个“凶村”,哦……不……这个村子采集寻访些稀奇古怪之事。
苏局冷哼了一声,怒道: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帮济乡亲们的。原来,是要做些龌龊肮脏的勾当。
瘦小的男子急了,梗着脖子,气冲冲的说:你这个警官怎么说话的?我完全可以用你所说的“龌龊肮脏”四个字,来告你侮辱诽谤。
苏局身旁的警官抢上一步,喝道:这位是市局的苏局长,你往哪儿告?
顷刻间,瘦小男子蔫了吧唧的颓缩了半截。
瘦小男子的身后,另一黑衣壮汉嘀咕道:我们不偷不抢的享受合法的新闻自由权,你们当官的凭啥干预啊?
黑衣壮汉言下之意:我站的端、行的正,对的起国家和人民,你们官再大,也不能大过法律吧?
听了同事的一语破的,瘦小男子靡靡低下的脑袋,神气十足的扬起,顺而将他缩下的身子,骄傲的提了起来。
苏局向瘦小男子走近了一步,目光穿过他的头顶,将他身后的几人扫了一眼,冷哼道:你们好好看看,看看地上瘫坐的乡亲们,哪一个不需要帮助?哪一个不需要保护?他们没了亲人,没了挚爱,不求你们能添把火、出份力,但求你们不要在此添乱堵心。倘若出事的是你们的老少妻儿,你们还会若无其事、铁石心肠的采访报道吗?
几个扛着沉重器材的媒体人,被苏局斥责的面红耳赤,却扭扭捏捏的不愿离开。
苏局两臂叉抱,冷声道:一个媒体人,若没有良知,谈何担当?若没了担当,谈什么享受权利?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自行离开,如若不然……
她顿了一下,侧头冲身旁的警官高声道:一分钟后,若他们不走,以妨碍公务罪,全都拘起来。
悲痛难当的村人们,听了苏局的话,无不感到快慰。
短暂的几秒钟后,几个媒体人,灰头土脸的狼狈逃去。
苏局柔和的目光,在村人们的身上轻抚慢游着,当她看到一脸痴愣的小康时,眉头微蹙,目光顿止。
小康的怀里,紧紧搂着他媳妇那张空洞轻飘的皮囊。
脱去血肉的皮囊,根本不受力,他哀痛难息,手上的劲力时重时轻,那张白森森的皮囊,已被他无意中丸成了一坨白色的人皮冢。
在几个警官的和言劝说下,终于将那张皱巴巴的白皮,从小康的怀里取了出来。
我盯着那张一晃一晃的白皮,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丢下云姐,发了疯的向家里跑去。
当我跑到北屋的西窗旁,只见惨白平整的窗帘,像一滩死水般,不起一丝波痕,在阳光照射下,闪动着星星点点的油光。
忽然,掠起一阵西北风,那面白闪闪的窗帘,像一件迎风招展的皓白披风,直挺挺的飘起,不打一丝褶皱。贴窗的一侧,竟然布满了头发粗细、宛似红线的猩红色血管。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