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因担心王家村得知后抢先偷袭,族长等人四处巡视,提醒男人们小心戒备。
第二天凌晨,疏星的微芒还不曾尽灭,祠堂前刀枪森列,一派肃杀的气氛。
族长高坐在戏台正中央的虎皮大椅上,老辈人雁翅般坐在两侧,人人面无表情。台子下,放着四五只满满白花花耀眼的箱子,此乃安家费和善后用的银子。
这关口,已没有人在乎个人安危了,万一倒霉的被人杀死,按照村里的规矩,父母儿女都会得到族中的妥善照顾,没有人对此有半点存疑,这也是谢家千年大族的凝聚力,不然早就四分五裂了。
族长没有啰嗦,直接开口念着天地玄黄等操练时的队伍表号,发布号令,自有人挥舞着白布红边等颜色的旗帜,慢慢的摇动。
附近的人们谁也不会想到,谢家村会大动干戈,并且反击的手段会如此不顾一切,完全是不打则已,一打就要灭村的气魄。
村人三十人三十人一队的出发了,妇人们焦急等待着,谁也不敢出声,也不敢跑到村口眺望。
族长等老辈看似从容,实则每个人的心里都很紧张,上一次动员全村人械斗,依稀记得是洪武十年的事情,原因和今次这件事差不多,反正当时族长一家的老四老五老六都死了。
当然那一仗生生打出了谢族的威风,这么多年来,再没有任何人敢来嘚瑟,王家村竟忘了此事。
祠堂前,族长预备胜利凯旋的酒还没等冷却,两个村人抬着谢岩匆匆走了进来,妇女捂着嘴神色惊慌。
谢岩按理应该在负责策应的队伍里,今天他异常的激昂奋勇,死活要做第一队的先锋,临走前脸上布满了不报此仇誓不归的气概,高举着他那柄极为锋利的钩镰刀。
这柄钩镰刀赫赫有名,当年他祖父用此刀斩断过十几个鞑子的马腿,后来在收复元大都的战役中不幸阵亡。
他父亲继承了小旗的官职,前几年因酒后杀了上司而被处死,军职也被废了,谢岩家从此一蹶不振。
谁也不晓得谢岩把家族的不幸怪罪到了王家村那女人头上,认为是她的诅咒导致父亲身死名裂,也因此心中藏着报复的念头。
此刻的谢岩躺在木架上,闭着眼睛,没了先前生龙活虎的样子,艰难的喘着气,微黄的牙齿大半露在惨白的嘴唇外面,腿是直直的,那柄有名的钩镰刀不在手中了,一双胳膊无力的垂了下来,肋下不住地流淌出鲜红的血液,密集的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王家村果然有了准备,族长尽管年轻时身经百战,此刻也不禁有些慌了,问道:“形式不好么?”
“好得很,好得很!”两个村人兴奋同声回答,“每个人都勇不可当,策应的队伍也发挥了奇效,把王家村主力吸引了过去,中了咱们的埋伏。斜眼是第一个杀进村里的,可他跑得太快了,忘了操练时的条例,一个人就跟对方十几个人交上了手,杀得敌人抱头鼠窜。唉,不想他追上去,中了躲在巷子里的埋伏,被一枪扎在了肋下。”
“嗯。”族长皱着眉头,在谢岩身旁走来走去。
村里的郎中用他长达一寸指甲的手,摸了摸谢岩的鼻端和前胸,把了一下脉搏,迟疑了一下,拿出来一把干干的药草,往伤口上塞去。
僵卧的谢岩跟着震动了一下,非常困难的急促呼吸,老二皱眉问道:“不至于吧?”
郎中说道:“他年轻力壮,抬回来的及时,先止住血,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撑过来。”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女人们忽然大声喊道。
“闭嘴!”族长目光凌厉,吓得妇女们一个个赶紧又把嘴捂上。
混乱的喊杀声和铁器撞击的声音不断飘了过来,族长镇定的侧耳倾听,判断战场上的形式。
他没有亲自指挥,而是把指挥权交给了他的两个儿子,以此来竖立未来族长的威望。
如果这一次输了,他看了眼微微紧张的二弟,暗道打虎亲兄弟不假,侄子们都在前方,只是这未来族长的位置,怕是要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