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冤枉。”王贤气得哆嗦,“我虽为一府之尊,可怎么敢把山地都卖给外地人?我是为了造福府内百姓。你老哥知道我的意思,就该替我分辨分辨,免得他们真的闹出事来,大家都不好看。”
宗师苦笑道:“大人明鉴!如今已然动了众,下官怎么能说得过他们?把嘴说干了也没用。”
王贤皱眉道:“告示上说的明明白白,此番辽东商人来到永顺,不过为了勘察山上有无矿苗,如果有矿可采,亦无非为了地方上兴利。再说看过之后,不是立时破土动工,叫他们不必惊慌,这有什么难明白的?怎么就误会了呢?”
“到底还是识字的人少,说空话的人多。”宗师有些急了,“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只怕人越来越多,大人该赶紧拿个主意,辽东人那里怎么保护,学府怎么弹压,免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知道了。”王贤深出一口气,当即命人去通知卫所千户,请他派兵去高升客栈保护客人,又命人传本县县令来商议对策。
县令也正为了此事赶来禀见,王贤就见他有些狼狈,惊问道:“外头怎么了?”
县令哭丧着脸回道:“下官来的时候,才出了衙门,满街都是强盗,不由分说就把下官的红伞、执事抢了去,大街上两边的商铺一概关门罢市。下官一看苗头不对,就叫轿夫由小路走,才能够见到了大人。”
“荒唐,真是无法无天了。”王贤很是生气,当即吩咐道:“西门我已经招呼卫所派人去保护了,你马上同宗师大人一起去学府晓谕他们,说本府并没有把山卖给外地人,叫他们即刻各保身家,不要闹事。”
官大一级压死人,县令无可奈何,便随着宗师下来,坐轿子赶去了学府。
这边王知府满腹心事,刚想做做事就闹出这么大的纰漏出来,真是令人沮丧。也是自己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那杨昆明明说过勘察矿脉时,要自己派人帮着弹压,并且第一件事,就是到处去拜访,可叹自己还笑他多事,堂堂六品官竟来拜码头,此刻才知道,人家那是早有先见之明。
唉声叹气了一阵,他打算亲自做篇告示解释清楚此事,又想到那都是些学生,嫌自己多年来做京官,笔墨文章都荒疏了,特意叫来负责书写的老夫子,做了一遍四六文的告示。
正吩咐书办们照着写一百份,被刑名师爷看见了,提醒道:“大人,那都是些考武的,大多粗通文墨。”
一句话点醒了王知府,使劲拍了拍脑门,就请师爷代拟一个六言告示和白话告示,然后分下去写了,按上官印,标上朱红批子,派了人一处处张贴。
办完了这事,他又担心官兵保护不力,倘或辽东商贾被人杀害,不但朝廷要问罪,京城徐灏又岂能善罢甘休?论起罪魁,他妥妥的头一个,丢了前程事小,甚至连脑袋都保不住。想到这里,急得王知府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才深深体会到治理地方的不易来。
话分两头,学府很快竟聚集了四五千人,相当于城内十分之一的人口了。
那举人名叫黄汉生,能说会道一肚子心眼,身为举人在永顺绝对是一等一的体面名人,他生平又最喜欢揽事惹事,现在有他出头,大众无不听命
黄汉生站在桌子上,吐沫横飞的大声说道:“咱这永顺一府地方,乃是圣上家的产业,亦是我们自己的产业,如果圣上命人来开矿,咱们自是绝无二话。可是现在王知府胆敢私自卖给辽东人,你们可知那辽东远在关外,乃是辽人金人蒙古人的地盘,那不是外国人是什么?反正王知府是打算勾结外人来灭绝我们的产业,盗卖圣上家的地方。
黄某要和他一不做二不休,头一件!城里城外大小店面,一律关门罢市;这第二件,先找到那些辽人全部宰了,给他来一个斩草除根;第三件,大家伙齐集府衙门,活捉王知府,记着不许伤他性命,要他写张伏辩给我们,打死辽人之事不准上详,那就万事无忧。想他一个大官要保住身家性命,自然得依着我们,再说法不责众,朝廷能把咱们怎么样?”
四五千人听了都说有理,永顺自古以来就无法无天惯了,天高皇帝远向来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司统治地方,民风淳朴但也彪悍无比,连元朝的蒙古兵都不太敢招惹这里,而这里面又夹杂着更无法无天的苗人。
大众皆认为他们站着理,所以更加的肆无忌惮,当下就有数百人分头四出,命令大小商铺马上关门歇业,商贾们见他们来势凶猛,谁敢不听话?
黄汉生亲自带领一帮敢打敢拼的莽汉直奔西门,到了高升客栈,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杀了辽东狗,杀了辽东狗!”一时间,气氛火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