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每一次,他仗着追马赶羊练就的腿脚,风一样的撒丫子跑,闹得王老黑死活也追不上,累得气喘吁吁望尘莫及。王老黑此人是典型的东北汉子,肚子里没有弯弯绕的花花肠子,行事公正不记仇,即使立下了死约,人跑了并不计较,不然阿尔斯楞有十条命也不够丢的。
而阿尔斯楞却没有蒙古汉子的性格,打不过就偷,动不动就把王老黑的坐骑牵出去卖了,好在王老黑不当回事,关外最不愁的就是马了,甚至关内这些年马匹的数量激增,已经到了给百姓带来负担的地步。
阿尔斯楞是汉化很深的蒙古人,自己给自己改了汉姓张,整日像只黄鼠狼一样串户偷鸡,腰里暗藏一根绳子用来套狗,以卖烧鸡狗肉,羊肉牛肉为生。此人睚眦必报心胸狭窄,谁跟他结了仇,他能连放三把火而不留一点痕迹,方圆十几个村的各族地主都怕得罪了他下毒手。
目光一碰,王玄红感到阿尔斯楞来者不善,慌忙从坟上爬起身子,向河边喊道:“蛋子,回家吧。”
阿尔斯楞喝道:“红二奶奶,我不是来闹事的,也是来给老黑大哥圆坟送行。”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酒葫芦,撒在坟前的一片草丛上,然后跪倒在地,端端正正的叩起了头。
“奴家替他多谢你了。”王玄红见他一本正经,也只得以礼相待,硬着头皮说软话。
说起来王老黑的官职自有嫡长子继承,王蛋子是他另一个情人生的,早早过世,由王玄红抚养长大,亲如母子。
王玄红没过门,二人都不算是王家人,她没有嫁给王老黑的一大原因,是碍于同姓不成婚的礼法。
在关外,随着男人的故世,以往跟着王玄红的那些人树倒猢狲散,而且王玄红也没打算继续经营下去,已经没什么势力了。
“老黑大哥,您入土了六十天,我才敢到您坟前请罪。”阿尔斯楞忽然抡起了手掌,左右开弓打自己的脸,“那一年有一天,红二奶奶背着蛋子去城里找你,我正猫在树后面,打算进村偷两只肥母鸡,给你那刚生了侄女的弟妹熬汤喝。谁知巧遇红二奶奶路过高粱地,我不该一时起了歹念,抢了你嘴里的肉,真是罪该万死。”
“张偷鸡,你,你这个该杀千刀的狗贼。”王玄红明白了,不禁又恼又怕,哭喊着叫骂。
“老黑大哥,兄弟甘愿把女儿许给你家蛋子为妻,与你高攀做个亲家。”阿尔斯楞把自己打得鼻青脸肿才住了手,“一个水灵灵鲜嫩嫩的黄花闺女,换你撂下筷子的残羹剩饭,又是我上过的女人,我不占便宜,你也没吃亏。”
王玄红见势不妙想跑,奈何她能跑得过对方?尖着嗓子叫道:“蛋子,快来救娘。”
阿尔斯楞直勾勾的盯着她,说道:“我们蒙古人说一不二,你跟了我,我天天给你偷一只鸡吃,下地是牛,蹲门是狗。”
王玄红好歹是场面上的人,镇定下来撇了撇嘴,冷笑道:“我跟了王老黑半辈子,天下男人都不入我的眼,何况你是个鞑子,我王家与蒙古人不共戴天。”
阿尔斯楞说道:“我早就是汉人了,娶得老婆也是汉人。在辽东,蒙古人都是汉人,都换了汉姓,都对大明忠心耿耿,不忠心的都死绝了。你跟我有什么不好?王老黑一犯脾气打你个半死,我连小指头都舍不得碰你一下。”
王玄红依然冷笑道:“老娘天生的贱骨头,一身皮肉就爱王老黑的铁砂掌,他越打我,我越高兴。”
阿尔斯楞怒道:“他霸占了你的身子十几年,给你买过什么?我能叫你穿红挂绿,插金戴银。”
“当老娘稀罕嘛?”王玄红神色不屑,“我一个侯门小姐,要什么没有?又什么没见识过?我天生就是个养汉精,赚得钱喜欢倒贴他一个人,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