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气已见两分寒凉,虽然已入了秋,君临城三十里外的清丰原上却仍是一片盛夏时才有的勃勃生机,牧野苍茫,穹空高阔,天边的碧沉群峰被映红了半边天的火烧云轻拢,近处的山林黛*滴恰似坠入山涧的一块翠玉,这样好的景致在这个时节已经不多见,但凡从这原上路过的人都要多瞧上几眼,一旦进了君临城,可再没这样好的颜色可看!
距离那山林百步之遥的官道上此刻正停着十多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前后皆有锦衣护卫林立,左右亦有华服侍女静站,再看那马车,罗帐帘络虽然颜色素净,可但凡有几分眼色的便能看出那皆是贡品,车身窗棂虽然未曾镶金嵌宝,可亦是有上等贡木制成,如此声势浩大刻意掩下其贵气的车队自然非寻常百姓所有,见整个车队静静的停在路旁,凡有路过的免不得张望再三,本想靠的近些,可面对那侍卫手中青光凌冽的宝剑时却有些胆颤,再一看,有侍卫腰间不经意露出的腰牌竟是金灿灿的明黄之色,路人们一愣,立刻有多远绕多远的消失无踪,好似那车队是什么凶煞猛兽。
清风徐来,带着两分秋日的微凉,眼看着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芒已经消失在了远处群山之后,那一直静默无声的精致头车之中忽然发出“咣当”的一声脆响,那声响来的有些急,好似带着两分焦躁,随之而来“唰”的一声,头车的窗帘被掀了开!
“怎么还没回来!再派两个人看看!”
掀起的帘络之下露出张老者的脸,岁月让那张本就貌不经心的女子面容变得褶皱而沧桑,可恰因如此,那面容上的矜贵和眼角眉梢的睿智却更能震人心魄,可此时的她眉头微蹙,唇角紧抿,话音也带着两分深切的担忧,让人听了心头染上两分沉郁。
站在马车之外的另一老妇人闻言却失笑开来,压低了声音恭敬的道,“太后不必担心,侯爷的身手您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两支飞雁,既然是您喜欢的,侯爷哪有不为您拿回来的道理,您不信?那便好生等着,奴婢敢说,不出半刻钟侯爷必能回来!”
侍立在旁的侍女们都随声附和,坐在马车之中的陆氏只紧紧地看着那山林入口处,闻言却又要一叹,可那口气尚未叹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从那浓绿苍翠之中疾驰而出!
烈火灼烧般的天幕之下,白衣女子气势若虹!
白色的衣袂被风鼓动,旋然而起恰似芙蕖,御风疾驰,女子眉间凝着一抹俾睨傲气,黑曜石般的眼底藏着两星锋芒,雪白的马儿飙蹄扬沙好不飒爽,蹄声震魄,女子势若千钧疾奔而至,陡然收缰,烈马嘶鸣,那似能逆天的势头便被女子一只纤手止了住!
凌厉、果决,那手上的劲道更分毫不逊于男子!
沈苏姀扭转马头,看着车中之人朗声一笑,“太后,我回来了!”
三千墨发尽数挽起,堪堪露出那张绝世姿容,领如蝤蛴,齿若瓠犀,螓首蛾眉,摄人心魂,左颊上因那爽朗的笑容梨涡微深,黑曜石般眸子更带着迫人威势叫人不敢轻易回看,婷婷玉立的人儿屹立马上,玲珑有致的身段被那身白裙包裹,竟是说不出的风华无双!
沈苏姀笑音朗朗,陆氏微仰头看着她笑眼半狭,许是又长了近两岁,她此刻不知怎地竟生出种恍若隔世之感,曾经只会守在她身旁的小小孤女,而今已这般鲜衣怒马朗笑疏狂,她身后的锋芒在盛放,而她自己的余日则不断消亡,陆氏又是叹然又是欣慰的呼出口气,开口的语声宠溺又嗔怪,“怎生去了这样久!再不回来哀家要亲自去寻你!”
沈苏姀闻言便返身下马,恰在此时前去接她的两个侍卫也回了来,两人马背上各放着两支大雁,皆是一箭贯目而亡,沈苏姀看了看那大雁,笑意朗然的挑了挑眉,“是太后自己说喜欢那大雁,苏姀一片好心要以此献礼,太后却要怪我!”
陆氏看见那大雁眸光一亮,闻言便笑开,“你们看看,如今到知道数落哀家了!”
两人几句话惹得外头人一阵笑意,路嬷嬷一边命人将那大雁收回去,一边笑着道,“侯爷的箭法很是越来越好了,这一箭惯目的本是便是八殿下也比之不上呢!”
陆氏摇了摇头,“你可别再夸她,那她尾巴要翘上天去!”
沈苏姀一阵笑,这边厢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乃是负责打前哨的侍卫,那侍卫御马至马车之前,下马跪地道,“启禀太后,前方十里处辅国大将军奉皇上之命前来接驾,请太后以安全为要,切要慢行!”
沈苏姀站在身边点了点头,忽的一问,“那辅国大将军是谁,怎生未听过?”
那侍卫一愣,摇了摇头语声低了下去,“小人没来的及问……”
沈苏姀挥了挥手,“随便问问,无关紧要!”
陆氏看着那侍卫面色惨白的退下有些好笑,赶忙朝沈苏姀招了招手,“还不上来,待会子天都要黑了!也别慢行了,还是早些进君临城好些!”
沈苏姀闻言便将马缰丢给侍卫,复又拍了拍绝影才转身上了马车,不多时车轮便滚滚而动,一行人等朝着君临城的方向而去,虽然陆氏说不必慢行,可驾车之人还是不敢走快了,陆氏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色,似乎有些等不及了,沈苏姀看着陆氏这样子不由得出声安抚,“太后娘娘莫要着急,咱们已经到了城门口了,您的身子经不得颠簸!”
说着这话陆氏便换了个姿势靠着迎枕,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