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华庭到沈府的时候沈苏姀正坐在临水的偏厅之中刺绣,被沈苏姀冷待许久的绣架铺排在窗前,大红色的云霓锦上已经描画了一对交颈鸳鸯的纹样,猩红的丝线并着一根极细的银针在沈苏姀削葱般的指尖飞舞,一针一针的让那对鸳鸯渐渐有了轮廓,沈苏姀静静坐着,身上素白的衣裙与身前的大红云霓锦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目光极为专注的落在那绣样之上,好似要将全部的心理都倾注在这件嫁衣里,隐月湖上的微风徐来,撩动了沈苏姀颈侧的两缕墨发,如画般的眉眼无波无澜,安静柔婉,又透着股淡漠,像极了窗外如镜的湖面。
嬴华庭站在偏厅的入口处就瞧见这幅景致,沈苏姀本就生的极美,眼下十五岁正值她风华初显的年纪,身段玲珑,容颜绝色,周身那股子气韵更是脱俗出尘,乌压压的墨发从肩头流泻而下,并着那红缎白裳更似幅名画,便是她也一时看痴了去,然而沈苏姀分明就坐在她二十步之外,可她不知怎地竟然莫名的生出一种她远在天边的感觉……
察觉到异样,沈苏姀落在绣样上的目光一转,待看到是嬴华庭之时眼底的淡漠一散,也不起身,只勾了勾唇道,“公主来了也不叫人通报一声。”
嬴华庭回过神来,赶忙摇头走进来,“我来哪里还要这些虚礼。”
说着便将目光落在了沈苏姀身前的绣架之上,一眼扫过去面上便带了笑意,口中道,“倒没想到你要亲自绣嫁衣,大秦古时也没有这样的习俗,后来倒是有了,可是但凡王亲公主成婚那嫁衣上的花样也实在是多,若说几件小样儿还好,这嫁衣哪回不是司针纺制,虽说你的绣工顶好,可还有半年时间,这委实也算是不小的工程,七哥心底只怕感动死了!”
只有南国女子才会自己动手制嫁衣,沈府尊承南国之风,沈苏姀所为倒也不难理解,期间更添了对这婚礼的珍之重之,自然叫有心人动容,沈苏姀闻言唇角微扬,手中亦是不停,“早前没有个准备,眼下也只能赶着来了,多用点功夫自然能成。”
嬴华庭便笑着在沈苏姀不远处的榻边落座,看了沈苏姀一会子才开口道,“我刚才去看过了,窦准虽然没死,可几乎成了个废人,亦不知道还能拖多久,倒是叫咱们为难的很,那澹台琦再过几日便要走,当真是为难至极。”
窦准是昨日出的事,可嬴华庭昨天晚上才知道,待探明了窦准的情形,这才来寻沈苏姀商量着办,这话说完,沈苏姀面上却没有多大的动静,想了一想,沈苏姀才一边飞针走线一边道,“这事也急不得,还是先等窦准好一些能说话才好吧,若是他就这般死了也没什么,不是还有那本册子?册子上的人也没几个了,到时候寻个由头全都入刑部大牢,好好审问一番总能问出些蛛丝马迹,这案子,倒是比我想象中的难。”
沈苏姀的话不急不缓,和嬴华庭有些焦灼的心思倒是不同,或许是因为一边刺绣的缘故,看起来还有些漫不经心,嬴华庭皱了皱眉,本想说什么,可看到沈苏姀专注绣嫁衣的模样到底是忍了住,口风一转有些叹息,“谁说不是呢,也比我想的困难多了。”
沈苏姀扬唇,转过头来瞧着她,“再难也会有水落石出那一日的,只是这案子拖了这么多年,总是不好一蹴而就的,眼下太后病重,后宫又经了丧事,太后又说了年前要为三位公主定亲,这一桩桩事堆在一起也真是不简单,反正心急也无用,公主何不帮着路嬷嬷看着后宫为太后娘娘分忧呢,还有三位公主的亲事,别的苏姀管不着,倒是二公主今年也当着急了。”
从前的沈苏姀在苏阀一事上总是比她更为着急些,可今日这态度倒有些不同,嬴华庭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妥,可看到那绣架之上的大红之色却又觉得有些释然,想了想便也一笑,“也好,别说我要为皇祖母分忧,你的婚期都定下了,光是这嫁衣都够你忙的,那这案子便也不急吧,至于我的亲事,自然用不着你操心,你和七哥走到今日也实在是难,再重要的事也比不上你们的婚事,如此,方才是不辜负了你们二人之情。”
沈苏姀闻言笑了笑,又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那云霓锦上,云霓锦色彩艳丽丝质柔软坚韧,专用于皇后皇帝太后的衮服缝制,一年入朝中的也不过那么几匹,此番为了她的嫁衣,嬴纵却一气儿送了十匹过来,这样的迤逦如云霞的颜色制出来的嫁衣又怎能不好看?
沈苏姀想着面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柔,口中便道,“公主这样说倒也真是的,这半年只怕委实顾全不周了,难免的要拖了这案子的进度,免不得要劳烦公主有什么进展了来说与我听,我这厢自也会叫底下人注意着些,有消息了也会告知公主,这样可好?”
从前二人都是一起盯着这案子的进展,眼下沈苏姀忙着成婚之事自然要顾不得,嬴华庭自然明白,当即点头,“再好不过了,要我说你大可不必管这案子了,早就知道大婚准备最是繁忙的,相比你整日挂念着这案子,我倒是喜欢看你欢欢喜喜的出嫁,你身边虽然没有亲人为你操持,可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说与我,你我相交这么久,我也当算你半个家人了吧?听闻出嫁的时候娘家人要送亲,不若到时候由我来送你可好?”
沈苏姀手中动作一滞,唇角扯起两分笑,点头,“那自是苏姀的荣幸。”
嬴华庭便摆了摆手,“什么荣幸不荣幸,你我之间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