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自家老爷是个什么性子,贾敏温温一笑,便随意将这一条给揭过去了。
随手将林如海换下来的衣裳让丫鬟送出去,贾敏回头一看,便见林如海捧着茶杯张着一脸再舒适不过的表情。贾敏酝酿了一番,终究还是将她考虑了许久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老爷,前些时我娘家说要送些补品之物过来,今儿个便是到了的,且……随礼还送了一封信来,应是母亲口述的。”
“唔?”听到这里,林如海倒是动了动,便转头望着贾敏问道:“敏儿怎么这样为难?可是岳母在信中说了什么?”
贾敏当即便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缓缓在林如海身边坐了,这才叹息着道:“母亲说想要把咱们玉儿配给我那娘家的宝玉侄儿,我这会儿不是正和老爷商量着要怎么把这事儿给拒了呢。”
“噢?拒了?”听见贾敏这话,林如海倒有些看不懂了。
世情如此,如今哪个出嫁的女儿不是一个劲儿的往娘家扒东西的?打从早些年贾敏一批批将贾家的陪嫁奴才打发出去的行为,就让他林如海足够钦佩一番却又不免纳闷一番了。
可如今这事关玉儿,按理来说他们为人父母的应当不会还这样放不下啊……好歹该为玉儿考虑一番,所谓“举贤不避亲”不是?
林如海其实看得很分明,近些年荣国府虽然衰败了许多,但大抵的架子却还是在的,且虽说那贾宝玉并非出自袭爵的大房,但贾家老太太偏心二房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两厢一合,这贾宝玉配给玉儿倒也便宜。
就依着林如海的意思来说,他女儿虽是这世间再好不过的女儿家,但唯独有一点不好,就在于林家没有儿子。林如海曾想,索性他如今也不愿去寻那些个不省心的妾氏了,而若是过几年夫人还未曾生出嫡子,他便干脆在族里选一个品行、天赋好些的过继来做嗣子。
既如此,与其等将来让玉儿依靠一个并不熟悉的嗣兄,还不若索性为玉儿寻一个亲近的好婆家。就比如贾家,算上他与贾敏和贾家的亲近关系,再加上依着如今贾家内情,玉儿到底也算得上是“低嫁”了,想来贾家也应不会为难玉儿才是。
这样一想,林如海便觉得,自己若将玉儿许给那宝玉倒也不错,可怎么妻子却不乐意呢?林如海有几分疑惑,面上便带上了几分,只微皱着眉头盯着贾敏。
贾敏也晓得林如海在看她,可她却只作并未察觉一般,面色依旧是一副愁容道:“可不得拒了嘛。老爷你恐是不知道的,我早在待字闺中的时候,便与我那二嫂、也就是宝玉侄儿的亲娘关系不甚融洽。这原本也不该这样说与老爷听的,可……可我那二嫂是出自金陵王家的,而王家女儿,却是惯来讲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再加上早年我们结怨……若当真让她做了玉儿的婆母,那玉儿可还有好日子过吗?需知,这做表姑娘和做儿媳妇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这……倒也是个问题。”听到这里,林如海便也明白贾敏的意思了。若是依着贾敏的说法一看,那贾宝玉看来也并非是玉儿良配。
“若只是这样倒是罢了,到底还有我们在,可……”眼见着林如海一脸的若有所思,贾敏当即决定狠狠心下猛药,便哀哀的抹着眼泪道:“前些年,我母亲竟将我那可怜的元春侄女儿……给送进宫做女官搏富贵去了!连亲孙女都舍得,何况一个外孙女?我又如何放心我可怜的玉儿嫁进去受苦?”
这话一说完,贾敏心里便不由得升起几分几分忐忑。
毕竟在女子出嫁以后,娘家的底气便是自己的底气,贾家做出这等丢人的事儿,于她贾敏的名声也是有损的。不过真说起来,若非前几日林如海竟将阖府姨娘们尽数都打发了,只怕这等万分掉底子的话,贾敏是怎么都不会只为了防范于未然而亲说给林如海听的。
果然,听到这话,忽觉受骗的林如海也皱紧了眉头。但他一转头便见爱妻贾敏正在凄凄哀哀的擦眼泪,这怜爱之心一起,林如海便心软了。此时他也顾不上计较这么多年贾敏对她瞒着贾家的事情,只想着贾敏今日能将事情都告诉他,想必也是怕他想岔了、害了玉儿。思及此,林如海立时便温声安慰道:“敏儿受苦了,既如此,日后与贾家有关的事儿,我便尽数与你商量就是。”
见林如海说得肯定,贾敏心里倒真涌起了几分感动,便轻轻靠进林如海怀里,略带鼻音道:“多谢老爷信任。”
林如海拍了拍贾敏的肩膀,安慰之意尽显。
可话说回来,关于贾家之事,真是不怪林如海消息滞涩。实是这些年来贾敏都一直有意识的在府中封锁关于贾家的消息,就是为了避免那些姨娘听到风声以此来打击她,毕竟……扬州离贾家故宅所在的金陵实在不远,再加上贾家行事惯来张扬,为以防万一,贾敏便干脆用手段将消息全部封锁了。只不想她竟封锁得太过,到后来便连林如海,若非要刻意去打听,只怕也难得能知道些贾家的什么“内情”。
半晌,林如海方才率先出声道:“玉儿定亲的事情还是从长计议罢。”
“我也是这样想呢。”贾敏点点头附和道:“与其让玉儿将来在我那二嫂手底下讨生活,倒还不如劳老爷借着这回进京叙职的功夫,替玉儿参详一个合适的人家。”
不想这话一出,林如海竟忽而就不乐意了,只道:“玉儿如今才多大,怎么竟这么急着就要找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