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荣怀树推倒在地,委屈的泪水积满了眼眶,像要随时决堤而出,她目光灼灼地扫视着周围的人,最后落定在了依旧气定神闲饮茶的荣霂生身上。

荣霂生低头轻啜着冒着热烟的碧螺春,白色的烟雾弥漫过他的眉眼,似乎是感受到了荣悠悠炽热的目光,他幽幽抬眼与她对视着,琉璃色的瞳孔里毫无情绪波澜。

荣悠悠这下彻底愤怒了,她平时便最讨厌看他这副无动于衷的神情,明明他就是始作俑者,还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站起身来用尽平生最大音量朝荣霂生吼道:“荣霂生,我恨你!”,接着抹着泪疯跑出了前堂。

荣霂生搭在茶盖的手微微一动,微皱起眉头。

夜里初春的上海还未彻底褪去深冬的寒意,偶尔刮过的一阵风,带动着震动空气的寒气,吹落了一地的树叶。

荣悠悠从黄昏哭到了晚上,眼睛红肿起,直到哭得听到了自己的肚子叫,这才想起了还没吃晚饭。

“叩叩。”

“谁啊?”荣悠悠听见了敲门声,从被子中探出了头来。

“我。”门外的人答得简洁,可光是这一个字,她已经听出了这人是荣霂生。

“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荣悠悠压抑住哭腔,蹬了两下腿,气鼓鼓地将脸又蒙进了被窝里。

门外果真没了声音,而是飘来了一阵淡淡的海味腥香,久弥不散,荣悠悠打开了被子,用力嗅了两下鼻子,摸着正“咕咕”叫的肚子麻利地爬下了床,打开了门。

荣霂生站在门口,寒风肃肃在他身后作响,冻红了他的面庞,他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烟的馄饨,眼里在光下照耀出黑夜里绽放的水晶花。

□□悠悠的眼里只看见了馄饨,根本没多想地从他手里接了过来,急切而小心地小跑着端放到桌上,舀了一勺吃起来,嘴里还嘟囔着:“嗯,这次是她儿子煮的馄饨吧,煮得有点过了。”

荣霂生眉眼舒展开,嘴角缱绻起一抹笑意,恍若三月春风,拂过万千杨柳,她小小的背影在他眼里幻化作了一粒星辰,他抬脚信步走了过去,嗓音如弦:“是啊,盐婆婆这几日回乡下去了。”

荣悠悠终是反应过来给他送馄饨的人是谁了,放下了勺子,瞪圆了眼睛看向他,可看着他长衫上的潮意,苍白的脸上冻得通红,一时竟也不知道怎么发脾气了,反而心里还不知道从何处涌起了一阵愧疚。

“爹说不许人给你送晚饭吃,我便去外面买了馄饨。”荣霂生坐在了她一侧的桌边,指节分明的手交叠放着,在火光下形成好看的剪影。

荣悠悠轻哼了一声,又拿起勺子舀起了一勺虾仁,显得底气不足地说道:“你不要以为你做这些我就会原谅你了,哼,要不是你,我爹就不会知道我学唱戏的事,我更不会挨这一鞭子。”

荣霂生挑高了眉尾,瞄了眼她的后背,随手放下了一个小瓷瓶,墨色的瞳闪烁着有些刺痛的微芒,低声说道:“还痛吗?这药你好生敷一下。”

荣悠悠盯了眼那小瓷瓶,悻悻说道:“不用你管。”

他抬手轻揉了两下她的发顶,笑意轻漾:“你是我的妹妹,我得管着你。”

荣悠悠用力拍了下桌子,生气得五官皱了起来,“荣霂生,你又不是我的亲哥哥,我才不用你管哩,等我亲哥回来,我一定向他告你的状,要他罚你去山高水远的地方管账。”

“好啊,大哥回来,我就告诉他,你逃学去学唱戏,还惹爹生气,看大哥站哪一边。”荣霂生斜睨着她,不为所动。

“你……无耻!”荣悠悠恼意上来了,站起身来拉起了荣霂生的手,就要往外赶人,“我要睡了,你出去!”

荣霂生顺势站了起来,眨着细密的睫毛,眼眸中的光愈发透亮,出手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柔声说道:“好,我出去,你好生休息。”

荣悠悠待荣霂生走后,她关好了门,背倚靠在门上,若有所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桌上烟雾笼罩的煤油灯在她眼里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忽然想起了前年的一个夜里,他逃难来到了荣宅门口,是大哥荣明松将奄奄一息的荣霂生救回了家中,那个时候的荣霂生还不是这个名字,他叫庄兆霈,他在见到荣老爷后,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玉佩,荣老爷当下便认出了那枚玉佩,是曾经共患难的兄弟间交换的信物。

东北沦陷,他无家可归,后来,他便成了荣家的二少爷,荣霂生。

“姐,我给你拿药来了!”门后的人猛然地推开了门,还沉浸在记忆里的荣悠悠猝不及防地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你干什么呀,荣怀树!”荣悠悠后背被这一撞,又开始了撕裂般的疼,她表情痛苦地俯下身去。

“姐,我,我太着急了我,你没事儿吧。”荣怀树干净清秀的眉眼间写满了担心,急冲冲跑到桌边放下了东西,又赶忙扶起了荣悠悠到凳子上休息。

“你什么时候能改了进我屋前不敲门的臭毛病啊!”荣悠悠痛心地指责道。

“我也是着急嘛,爹说不准给你送吃的,我这好不容易才从厨房偷了两个馒头出来,还有这药,我一拿到就给你送过来了。”荣怀树说着动手拆开了油纸包着的馒头,手边碰到了盛着馄饨的碗。

他看着热气腾腾的馄饨,还有药瓶,一时语塞,“这……你还有馄饨吃呢?这小瓷瓶……”

“二哥刚刚送过来的。”

“哼,他还知道送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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