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她身边,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朝落地窗外看去,高高的树,树枝像是无数身上天去的触手,看起来颇有些壮观。
安言脸色平静,指着树上某处,“你看,那里好像有乌鸦,黑色的。”
他的脸色比她更加平静,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随后轻声开口,“傻得,乌鸦当然是黑色的。”
那光秃秃已经没了叶子的树上,不仅仅站着一只乌鸦,它还在叫,但叫声听不太真切。
安言叹了口气,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中,闷闷地开口,“乌鸦不是什么吉祥的东西,你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景将她圈在怀中,看着她平静的脸色,低头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以为她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对她安抚着,“这些都是迷信,哪里有这么邪乎,不过就是一个动物而已。”
“不是说,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
空气有一瞬的寂静。
男人手指扳过她的腰身,让她的脊背抵着身后的落地窗,一只手撑着她耳边的窗户,另外一只手轻轻捏着她的耳朵,看着她的眼睛娓娓道来,“德国有句俗谚,说是一只乌鸦不会啄掉另一只乌鸦的眼睛。一只驯养了的乌鸦,非但不会啄它的同类,更不会想到去碰你的眼睛。需要提防的永远是人。”
他突然低头亲吻了下安言的唇,不过轻轻地浅啄了下,很快就离开,湿热的唇贴着她的耳朵,“安言,诚实的乌鸦比虚假的喜鹊好。”
诚实的乌鸦比虚假的喜鹊好。
萧景的眼睛深处带着深深的探究,像是一滩汪洋的水,幽深寂静。
安言咳了咳,伸手将他推开,“好吧,是我偏见了。”
本来从来都是人类给这一类的动物定义什么就是什么,关于吉利,关于不祥,没有个准数。
如果早在千百年前,人们给这些事物定的“规矩”改变一下,那么,现在我们眼中的是非黑白很可能就会被颠倒。
她垂下眸,看着他的衣衫布料,叹气,“我累了,先睡一觉。”
萧景自然放她去睡觉。
她去睡觉他自然不去,本来上午就陪她在酒店里睡的多了,肯定也不困。
而他们是临时决定出国的,工作上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完全地撇下来,所以说他去书房工作,处理事情。
傍晚时分,冬日的夕阳逐渐落下。
安言自二十分钟前醒来,一开始,再度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躺在床上缓和了很久,她才掀开被子下床。
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那只乌鸦竟然还站在那树枝上,只是没有再叫了,可能是……叫累了?
想起睡前萧景说的话,她失笑,不过就是一种动物,不应该被赋予任何意义的。
想到过几天在爱尔兰的日子……安言失神,萧景会怎样呢?
估计会再度发疯。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病的已经很严重了,继续待在他身边估计会死的。
这种心理上的问题,她自己心里清楚,可是完全找不到任何消解的办法。
堵在心里的某些东西,就像是一道鸿沟,她目前根本就跨不过去。
今天是一月十六号,他们来法国的第二天。
安言在心里算了算,霍景衍离开温城的时间大概在十天之后,或许等不到十天,她现在不指望霍景衍了,只能自己想办法。
因为就算她跟着霍景衍一起离开了……那其实不是离开,那只是暂时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萧景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身处国外,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人,安言能够感受到萧景的在乎,事无巨细,她也可以对他好一点。
毕竟再不过不久,就要离开了。
书上说,遇见真爱的概率是三十万分之一,即便她跟萧景一路走来,的确艰辛坎坷,但那个人始终是他。
所以说,找到真爱是真的很不容易,不管结果怎样,至少以后想起当初的自己,她不会后悔。
大不了,以后的人生就在回忆里度过吧。
而现在,能爱一场就爱一场,正好他爱她,正好他很宠她,杀人放火的那种宠。
进厨房泡了一杯花茶,安言端着上楼,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的门,萧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笔记本,眼角的余光瞟到安言,当即抬头朝她一笑。
细细的笑容,眼角似乎都起了皱纹。
她把茶放在桌上,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手指探上他的脸,低低地说,“萧景,你好像都有皱纹了。”
萧景把安言搂在怀中,下巴摩擦着安言的发顶,舒服满足的嗓音传来,“我是不是老了?”
安言靠在萧景的怀里,看着桌上没有关机的笔记本,屏幕上是她看不懂的各种颜色的曲线,“你已经三十二岁了你知道吗?”
“是吗?”萧景抱着她,不在意地问道。
她把茶递到他嘴边,萧景就着她的手喝了好几口,然后溢满茶香的嘴唇直接附上安言的唇,顿时茶香肆溢。
“卧室外面的那只乌鸦还在。”
“嗯。”
“但它没有在叫了。”
“嗯。”
安言还没开始生气,萧景开口笑了笑,“真的这么在意它?那我待会儿去将它赶走,嗯?”
安言揪着他细软的针织毛衫,慢慢开口,“还是算了,不过就是一只动物,犯不着跟它计较,你说呢?”
头顶的人慢慢地摩擦着她的头发,没有要停的意思,可是依旧回答了她的问题,“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