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吟离开太和殿的时候,已近酉时,以至于整个皇宫里有心的人都知道,被禁了半年足的凝阆郡主一解禁,竟就在太和殿里和皇上待了两个多时辰。
也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好说的,不过是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小女子罢了。
只是,这半个月以来,夜夜歇去舞兰殿的皇上这夜竟破天荒的没有去,也不知为何。
彼时赤吟正缓步行走在御花园的鹅卵石小道上,两边是四季常开的奇异花朵。
右边的的岔道上,远远走来一行人。
见了这边的赤吟,纷纷停下,恭敬行礼。
“见过凝阆郡主,郡主金安。”
赤吟打眼看去,是一行着鹅黄宫装的宫女。
为首的一个所穿的褙子则多了一圈儿绒毛,二十来岁的年纪。
行罢礼,她未起,接着道:“郡主,奴婢是庆德殿的丝竹,文妃娘娘听闻郡主进宫了,想请郡主到庆德殿一坐,特意命奴婢来相请。”
文妃?
赤吟挑眉,她从前一惯有些孤傲,心思从不放在这些人情世故上,因此,与许多人也不多往来。
只是如今,这些东西都该拾起来,她想了想,这文妃是四妃之一,出自安禧侯府寇家,虽是庶女,却也是安禧侯府唯一的庶女,自是与旁人家的庶女不同,亦和娘亲是表姐妹,论起来,她该唤一声表姨。
虽说有这层关系,但她记得,从小到大,她见这文妃的次数数不过三根手指头,更别提单独会见了,哪怕是上一世到死,和这文妃的关系也没到这般熟稔的地步啊。
不知这文妃突然要见她,是为何事?
她一顿,估摸了天时,便点头道:“既是文妃娘娘相请,我便走这一趟。”
见她竟这般轻易就应了,那丝竹垂下的眼闪了闪,忙错开身子,“郡主请。”
当今德琮帝这后宫里,嫔妃算是大诏有史以来最少的了,除了正宫皇后,以及日前被晋升为皇贵妃的董贵妃,下面只有四妃八嫔三美人。
寥寥十数人,而选秀也已经几年未曾举行了。
因此,这偌大的后宫,倒是宽敞得很,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美人,也有单独的宫苑,不用与人相挤,更别提四妃了。
这文妃所居的庆德殿虽比不得皇后的承福殿和董贵妃的舞兰殿,却也是大气非凡,华丽尽显。
那苑落里的花盆奇栽竟是比之刚刚在御花园里见到的还要绚烂珍奇。
其中,居然还有三盆泣血红梅,要知道,她玉檀院里的那盆泣血红梅还是当初父亲花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才替她弄回来的,这几年来,她莫不视若珍宝,不许任何人碰上一碰赏上一赏。
可这文妃的宫苑里,竟就有三盆,圣上最宠的是董贵妃,最爱的是席皇后,这文妃是个什么人物?她可真有点好奇了。
将视线从那三盆泣血红梅上收回来,赤吟在丝竹的引路下,入了大殿。
这庆德殿的主殿与承福殿的白玉截然不同,四根绕梁大柱,皆是镶嵌了红宝石的金柱。
明晃晃的,闪得人眼睛生生不舒服。
赤吟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前面,丝竹已经先她几步上前,朝着主位上的人行礼了。
她闻声,打眼看去,只见前方三步玉阶上的矮座上,端端正正的坐了个三十岁出头的女子。
她眉目端庄,左手覆在右手之上置于腹前,那之下,繁厚的宫装掩盖不住微微隆起的肚子。
赤吟见之一怔,前世这文妃生过第二个孩子吗?她的印象,文妃膝下,仅出一个九皇子啊,难道真是她上一世不关心这些与她无碍的人事,所以不记得这么一茬?
她还未想透彻,那座上的人已经笑吟吟的招呼她过去了。
“郡主肯来,真是令我这庆德殿蓬荜生辉啊,快请坐。”
她话落,自有一旁的宫娥搬来一把椅子置于左下侧。
赤吟微微颔首,并未行礼,便缓步过去坐定。
她是圣上亲赐封号的一品郡主,而文妃不过只是一个二品宫妃,阶品在她之下,她自然是不用向她行礼的。
待她落了座,上首的文妃柔声道:“说来郡主你也该唤我一声表姨,记得当初你满百日,我有幸与皇上一道,去辅国公府参加你的百日宴,还曾抱过你呢。”
赤吟愣了愣,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换做一般来说,此时她听了这话,下句应该接“我娘亲我常跟我提起文妃娘娘您呢,说您跟她……”如此云云的。
可她走这一遭,不过好奇文妃见她何意,并不是来巴结奉承的,且她娘从来未提起过这个表姨,她寇家的表姨只有一个,现在也不唤表姨,因为正是她二舅母。
她扯了扯嘴角,牵出一抹笑意,并未接话,只作出垂眸听着的姿态。
索性文妃说这话也不是要她立马志同道合,然后聊得热火朝天的意思,她顿了顿,接着便道:“郡主此时心里定是好奇我请你到我这儿来是为何吧?这大家之中,血缘亲情一向浅薄,我亦不过是庶女身份,从小与你母亲和其他表姐表兄们关系也不亲近,说我是因这表姨身份相请你来聊聊家常,你也不会尽信。”
赤吟听了,这才琢磨着开口,也不反驳文妃这番话,只道:“文妃有话就直说吧。”
听罢,文妃晒然一笑,“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对郡主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我膝下的九皇子算来也是你的表弟,只怕你不常见过,他这性子啊,有些软弱,出不得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