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他以不符合醉鬼身份的敏捷从地上弹起身,拉住车门,“别走啊!”
“嗯?”
“搭我一程好吗?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他说。
“把外衣脱了,想呕吐提前说,”梵高说。
“裤子用脱吗?”
“不。”
有些人醉了会有很多碎碎念,有些人醉了会一声不吭,长发艺术男明显属于前者。一路上他不停的和梵高唠叨——这个城市还不错、妹子挺友善;消费不算太高但他本来就不在乎;人们乐于助人就算问问路也会产生一段友情;美食还不错但不像宣
传的那么了不得、当然火锅除外——这种美食他准备推广到全银河系;这里的人只动嘴皮不动手真他妈和谐;老婆居然敢呵斥老公这让他略微感觉好笑;胎神和锤子这两个妙词经常让他乐不可支、特别是从妹子嘴巴里蹦出来的时候;早知道你们这有那么多文艺女青年他真该多读点王小波;都来这一个多月了还没人找他的麻烦、怪不得大家都爱往这跑。
他的话有时梵高能听清,有时会有某种古怪的外国语言,也许是哪个地方的方言或是少数民族语言吧,梵高无法确定也无意确定,只管偶尔的报以“哦、啊、嗯”之类的回应。
一小会儿之后,他们抵达了那名男子提供的地址。
这个地方离梵高家不算太远,但已经可以归类到城乡结合部的范围。低矮的农民自建房和附近高耸的电梯公寓和谐共处;24小时营业的成人用品店和按摩房透出暗淡刺眼的红光;只能在晚上开工的皮鞋作坊传来机器沉闷的隆隆声;昏黄的路灯照在几只流浪狗身上,它们正在撕扯着已经关门了的路边排档遗留的满地纸巾与碎骨;一群下夜班的打工者骑着电瓶车,以摩托跑车的气势呼啸而过,车屁股上的音箱播放着“走到玉林路的尽头,坐在小酒馆的门口”,可能是电压不稳的缘故吧,口字变成了降调,并且余音袅袅。
在一条幽暗深邃的小巷口,长发艺术男让梵高停下车。
“你会不会对于我住在这里感到奇怪?”他说。
“为什么要奇怪?”梵高说。
“好吧……”他耸耸肩,“你非常的酷,兄弟。”
梵高不置可否。
“那么,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他目光热切的看着梵高,“我叫姜沅,来自室女座角宿一。”
梵高略微的想了想,把名片递给他。
“梵高,挺稀罕的姓氏哦,不错不错……”他说,然后看着梵高笑起来。“你相信缘分吗?”
“我信。”
这个名叫姜沅的男子嘴角一撇,“我还以为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会说不信呢……那样我就可以好好开导一下你了。”
“你喝多了,早点休息吧。”梵高说道。
姜沅突然诡异的一笑,“朋友,你觉得我们认识是巧合吗?”
“呃……你不是都说了这叫缘分么?”梵高耸耸肩。
“我可不是普通人……”姜沅对着他眨了眨眼,“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后悔什么?”梵高淡淡说道,“我认识的怪人可不算少,也不多你一个哈。”
姜沅仔细看着梵高,然后大笑了起来,“既然我们是朋友了,改天一起喝酒,我请客,”他说。
“行啊,”梵高点点头。
姜沅推开车门,向梵高挥挥手,摇晃着走进小巷,黑暗很快将他的背影吞没,留下一阵歌声。
“和我在锦都的街头走一走,”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唱得居然还挺不错,引来一阵狗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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