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最大的心理压力,大生纱厂的掌舵人张謇忽然发现,自己肩上的压力一下子没有,感觉无比的轻松和自然。这是他这辈子都没有感受过的,就像是翱翔于空中的飞鸟,俯瞰着自己人生的记忆点滴。
就算是他眼下还无法卸掉大生纱厂董事长的职务,可身上的压力已经没有了,自然不存在为纱厂的生存而担忧。
而王学谦从美国买来的棉花,也解决了纱厂的原料问题,甚至不仅仅是大生纱厂,连聂云台,民国其他的纱厂都可能获得足够的好处。这让他内心对王学谦的欣赏更进了一步。参观萧山工业区规划的时候,感受到了全所未有的新意,还有政府在工业化中担任的责任和承担的重要角色。
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同时又感觉自己这几十年来,宛如井底之蛙一样,********地以为,实业是资本家的工作,和政府没有多少关系。
当然,张謇的实业救国之中,其实获得政府的支持也就开始的几年时间。两江总督刘坤一帮了他不少忙。
忽然想到了退休之后,是享受天伦之乐,还是找点事干,让张謇有点举棋不定。
似乎西方世界的大人物在卸任之后,会写回忆录打发时间,自己要不要写?
写中状元的秘籍?
民国已经没有科举,考公费留洋的资格,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写做生意?
大生纱厂都快倒闭了,就不丢这个人了。
难道要写办学?
张謇名下资助的学校大部分都是中等学校,大学好像一家都没有,在上海算是有一家,不过简陋地让他都看不过去,更不要说名声了。不过凭借他在官商两界的地位。拉到办学资金应该不算太困难。
大部分民国的高官,或者是商场的巨擘在回乡之后,很多会将教育作为晚年发光发热的舞台。这和东方文化之中。立德的思想是分不开的。只是影响力上稍微欠缺一点,加上参观浙江的教育改革。张謇发现自己投身教育的意义不大。
王学谦是天才吗?
可能是,可能不是。
但毋庸置疑的是,王学谦的眼界开阔的程度,已经不是他们这些老派的先驱者能够比得上的了。尤其是在民生、教育、经济等领域,这些和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的领域,更是有着让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这不仅仅是脑力上的优势,而是开阔的眼界自然而然的胜人一筹。
而浙江这两年经济的腾飞。也让张謇吃惊不已。不同于他的大生纱厂那种从无到有的建设,而是从下至上的革命化的进步,让张謇吃紧不已的同时,开始反思。
教育恐怕还是民国未来进步最重要的动力。
而这种念头,在民国其他地区恐怕都没有存在过,东方人注重教育,更在于文明和道德上的竖立,忽略了科学和技术上的探索,这导致东方式的教育更多的是说教,而并非动手和实践。
正当张謇和陶行知等人越来越熟悉。准备在浙江取经学习的时候,王学谦办公室的秘书找到他,告诉他大生纱厂的资产重组方案。规定的股份张謇不在乎。张家不需要靠着纱厂当富二代,南通的张家是书香门第,子弟对于财富的需求并不像是军阀那样,有着无休止的贪念。而因为大生纱厂已经濒临破产,且资不抵债,张謇在纱厂的股份不会太多。
百分之十,也就是一成的股份不能算是让人满意,但绝不会让张謇觉得难以接受。
可王学谦在督军府的会客厅里说的第一句话,让张謇目瞪口呆:“这次大生纱厂的重组方案交给东方投资银行。具体方案让东方银行的总经理卫挺生博士解释一下。”
卫挺生站起来,对周围人示意。其实也就几个核心人物,叶景葵算是有幸跟着张謇参加。聂云台是来学习取经的。还有一部分浙江的政府官员。
卫挺生属于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家伙,一开口,就把大部分人吓傻了:“大家都认为,破产和资不抵债的资产重组是将钱丢在水里,眼睁睁地看着钱打水漂。其实这种观点是错误的,是过于武断的,缺乏对经济社会了解的。现在我要说的是,如何在资产重组之中挣钱!”
“投资的最高境界并不是用自己的钱,赚客户的钱;而是用客户的钱,赚自己的钱。在资本市场上,就变成了用股民的钱,赚市场内的钱……原始的‘鸡生蛋,蛋生鸡’的那套理论已经过时了。”
张謇很纳闷,也很憋屈,如果破产都能赚钱,他的大生纱厂至于让给王学谦吗?
难道他不会自己挣这份钱?
可张謇绝对想不到的是,在民国,王学谦也好,卫挺生也罢,都有这份底气说让破产变成最赚钱的买卖。因为他们手里握着一个别人没有的优势资源——华商证券交易所的幕后大老板。
作为裁判,他们想要这么做,就这么做。只要不是太过分,就不会搞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当然,也需要被处置的资产是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的公司。而大生纱厂恰好就是这么一家公司,作为两年前的明星上市公司,现在股市的垃圾股,大生纱厂的股票在别人手里可能是快要变成一张废纸了,而在卫挺生的手里,这将是一张能够创造奇迹的财富契约。
不管是王学谦是否决心救大生纱厂,卫挺生的布局已经开始,通过报纸,媒体的传递,甚至街头小道消息的传播,让大生纱厂的股票价值越来越低,而同时他手中控制着大量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