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朱局长眼巴巴地看着宋子文,像是一个嫌疑犯,站在法庭上,眼神盲目中带着一点希望,等候判决书下来的那一刻。
对方的意思宋子文立刻就读懂了,他不在乎什么本地势力背景,而是在意眼前这个人是否可以给他冲锋陷阵:“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局长的?”
“本来我是工业区所在的那个县的县长,后来开发工业区,我又不懂工业,连工厂都没有见过。县撤销了,可是市里的土地局谁也不敢干,最后让我临时干一阵,没想到一坐就是一年多。想要调职务,也没人点头,只好硬着头皮做下去……”
说到如何当上土地局局长的位置,朱局长是一肚子的牢骚,原来这个表面上的肥差,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好做。
反而像是踩在一颗雷上,随时随地都会爆炸。
没有朱家的关系?宋子文也不懊恼,有得必有失,如何有朱家的支持,自然是好。可是没有朱家支持,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他更加自由一些。想到这里,他脸色缓和了一些:“火车站旁边有一块地,一直空着,应该属于工业区的规划之内吧?”
“这块地啊!”
朱局长觉得今天这一天是糟糕透了,原来宋子文关心的那这块地。因为地理位置好,距离港口和火车货运站的距离都非常靠近,而且还在公路的边上,拥有得天独厚的位置,条件优越,甚至在甬江边上,可以建立一个能够让千吨级船舶停靠的码头,是个商人就能一眼看出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可这块地却一直没有被开发,自然会引起人的注意。没开发,肯定是牵扯到了高层,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局长就能够解决的,他为难的看着宋子文,陪着小心道:“市长,这块地来头很大,最好不要动。”
“你是说连我都不能动?”宋子文冷哼一声,摆出市长的架势来,朱局长真的吃不消。
他诚惶诚恐地赔罪道:“不是说您,是因为这块地是前任市长交代下来,必须要空出来的,很多人都想过这块地,可是都被驳回来了。连政府开发都不行……”
“你是说叶市长?”
“不是前任……”
“王市长?”如果是王学谦说过这样的话,那么别说宋子文了,谁来都不好用,都要歇菜。王学谦要是说,宁波最好的工业用地就是用来放牛的,没错,宁波上下都会欢呼,咱们就是这么任性,谁也管不了。
“是首任朱市长……”
相比王学谦来说,朱葆三还要相对的容易对付一点。为难的话,也不是宋子文为难,而是王学谦为难。朱葆三在宁波建立之初,或者说浙江系的前身,是有过不可估量的贡献的。这份情谊,王学谦必须得念。如果宋子文突然冒出来要对朱家不敬,连王学谦都会很为难。一方面,宋子文是自己请来的,不能让宋子文寒心;另外一方面,老臣子们都看着呢?王学谦可不敢做出离心离德事来,最多也就是劝其离开要害部门而已,可这样已经很过分了。
朱局长见宋子文的脸越来越黑,显然也被吓住了,在他心里已经将宋子文当成了宋阎王,凶神恶煞的紧。
宋子文没有想到的是,这块位置最好的‘荒地’竟然在背后有这样不为人知的故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如果这块地没有人大背景的人说话,根本就不可能被闲置下来。
想到这里,宋子文摆摆手,让朱局长离开:“你先回去!”
朱局长张了张嘴,想要劝几句,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在对方的眼里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局长。生死都捏在对方的手心里,缩了缩脑袋也就不言语了,可在他起身走两步,准备伸手开门的那一刻,宋子文的声音却从会客的沙发位置传了过来……
“半个月之后是土地局查账,你做好准备!”
宋子文查账,从来都是冷不丁的派人入驻,从来都没有提醒过什么时间点的。这让朱局长心头狂喜,他忽然发现刚才受到的惊吓都是值得的,原来宋子文还有这层意思。
一直没有什么考上的朱局长巴不得有给人当小弟的机会,这一刻,他终于满面春风地给转身,远远地对宋子文恭敬道:“卑职知道,一定不会让宋市长失望。”
“不是让你做给我看,是让你做给宁波的市民看,不要让市民失望!”
宋子文笑着纠正道,其实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从下属中有了微妙的改变。
朱局长连忙改口:“是是,不让市民失望。”
来的时候步伐沉重地如同是赶赴刑场,而回去的时候,朱局长竟然在政府大院里谈笑风生,仿佛故意做个人看似的,他和宋子文的关系不一般。
反倒是宋子文在朱局长离开之后,陷入了沉思之中,举棋不定地难以抉择。杀鸡儆猴这种事情古来有之,但那有上山打老虎来的轰动?可如果是朱家,还真的不好下决定。也不见得是朱家,只不过是朱葆三说过一句话,继任者们都认同了。而朱葆三也不是中饱私囊,这块地根本就不在朱家的财产名下,而是隶属于政府。
说实在,宋子文觉得这样的情况很奇怪,这是一块肥肉,肥的滴油,可仍是没人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