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有句谚语:‘无欲则刚’。
虽然不是什么高深的禅机,但是在很多急于求成的人面前,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
三井昊面对的王学谦就是如此。
当王学谦表现出对‘汉冶萍’足够的野心,并开始收购盛恩颐名下的股份的时候,整个三井物产如临大敌。可是当三井物产开始因为日本国内的资金被军工侵占,而不得不收缩海外投资的时候,王学谦在三井物产的高层眼中是一个不错的冤大头。
民国人,日本人。
虽然日本绝对不会承认,这两个种族有着太多的共性。而民国人也不会愿意把自己和日本人作为类比的对象,因为在民国的高层眼中,日本是一个可以借鉴的模式,但绝对不是一座需要用毕生精力去攀爬的高峰。
狂妄,贪婪,自以为是的日本人,在民国并不受欢迎。
但是不得不说,这两个相邻的国家的国民,有着几乎差不多的习惯。
近乎狂热的试图拿回属于自己民族的骄傲。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汉冶萍’是华夏近代以来,第一个联合工业体,是一个可以被整个民族寄托的象征。是民国迈向工业化的契机……
说的再多,也就是要说明一条,‘汉冶萍’的重要性。
可是王学谦的表现,却让三井昊失望透顶,甚至是在内心之中有着莫名的惊恐。三井银行为了‘汉冶萍’投入了1500万的借款,虽然大部分的借款,通过三井物产派遣的会计师,襄理,将贷款偷偷的转到了三井物产的账上。留在‘汉冶萍’账上的只有巨大的亏空。
而三井物产通过维持汉阳钢铁厂的运作,虽然不至于挣大钱,但也能够维持收支平衡,加上萍乡煤矿的收入,总体来说。生意并不算红火,但多少也是一个产业。
可是伴随着大冶铁矿场的停工,这一切将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三井物产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产业在手上成为赔钱货,尤其是面对王学谦。浙江、江苏一直是日本在民国势力的真空地带,除了在上海和苏州、武汉的租界,日本还能找到一些存在感之外。从政坛到商场,官员到富商,都不会选择和日本的商会合作。
加上英国人将长江看成了自己家的后院。碍于英国的强大实力,日本虽然对长江很有野心,但也只能放在肚子里。
王学谦是商人,银行家,在这个领域内,按照他的年龄,完成了一个几乎无法实现的成就。但还不仅仅如此,他的教育背景,让他在民国的精英阶层如鱼得水,不管是从政。还是进入文化教育领域,都将会是畅通无阻的。
尤其是官场,虽然表面上王学谦并没有踏入官场。
但只要是各国的情报部门眼睛没有瞎的话,就应该知道,王学谦已经控制了整个浙江。从军队到主要的要害部门,都已经成了他的人。只要他想要,只要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就能成为浙江的督军。
三井昊也明白,按照王学谦的教育,认知。对日本,或者是日本商人都不会有太好的印象。
尤其是江浙财团的主要行业,要么和日本商会死掐的状态下,比方说:纺织业。张謇的大生纱厂。直接对手就是三井物产名下的几家纱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上海的商会和日本商团之间的关系,要么是敌人,要么是敌对阵营。相反,虽然英国在民国人眼中,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国家。但是不得不说,江浙财团不少都是靠着英国的洋行,银行,才发家,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比如说:苏州的席家、宁波叶家等等
唯一让三井昊觉得有点希望的就是,他手上拥有的萍乡矿务局的股份了。
但是这有一个先决条件,王学谦对‘汉冶萍’势在必得。
可王学谦表现的态度,让他大为失望。
模棱两可的态度,甚至表现出让人容易误解的不耐烦和冷落。让三井昊得不得在心里扭转对王学谦态度的判断,对方的诚意到底有多少?还是王学谦原本通过宋子文,盛恩颐等人表现出来的占有欲,是否是一个骗局?
从一开始,强大的自信,说话底气十足的神态,到犹豫,迟疑,甚至紧锁眉头。三井昊并没有要刻意避开的意思,事实上,他已经知道,他输了。
从一开始拉着周作民,蛮横的让对方介绍王学谦开始,就已经输了。
他输在了王学谦可以根本不在乎‘汉冶萍’的死活,而三井物产无法接受一个破败的工厂,甚至是烫手的山芋。
在民国,能够对账面资产超过2000万的汉冶萍不动心的人,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准备将好吃懒做,败家惊醒到底的盛家四少爷,盛恩颐。
另外一个就是王学谦了。
唯一不同的是,盛恩颐对于分遗产分到‘汉冶萍’非常的无奈,因为他不想要,别看这份产业大的惊人,其实还不如上海的江南制造局的船厂来的更实惠一些。账面上,最大的负债是对日的借款,数目巨大,达到了让任何一个民国商人都要勃然变色的1500万。没有一个商人会傻呵呵的去接手这么一份产业,因为损失不起。虽然这个‘烂摊子’没几个人知道,但无疑,让盛家的老四非常堵心。
王学谦是例外,他刚回国的时候,对‘汉冶萍’动心过,但是随着不断地深入了解之后,却发现,不管是汉阳的钢铁厂,还是萍乡的煤矿,都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