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李风云正在鬼方战场与突厥人激战,短期内难决胜负,而胜负未分之前,北征弱洛水就是纸上谈兵,没有实际执行的基础。”李子雄坦诚说道,“这种局面下,李风云即便做出答复,也是一口拒绝,所以我们不是故意拖延推诿,而是实在拿不出有效建议。”
崔弘升手抚长髯,连连点头,表示理解,“某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否则无法向圣主和中枢交待。”
李子雄和杨恭道互相看看,也是点头表示理解。如果崔弘升空手而归,不要说崔弘升没办法交待,对安州方面也是极其不利。这事情本来是安州挑起来的,安州说要北征弱洛水,恳请长城内给予支援,现在圣主和中枢重视了,做出了决策,拿出了条件,结果安州方面却退缩了,出尔反尔,说我还没有做好北征弱洛水的准备,我不能答应你的条件,这不是拿圣主和中枢开涮嘛,后果可想而知。
“我们各退一步。”崔弘升建议道,“我们不要就目前局势做具体商谈,也不因鬼方胜负未分就无谓等待,而是以安州北征弱洛水为基础,在此基础上做局势展望,并进行具体商谈,如何?”
李子雄沉默不语。
杨恭道想了一下,问道,“明公能否透露一下,目前国内外局势下,圣主和中枢有何对策?”
崔弘升心领神会,踌躇不言,仔细斟酌。
目前国内外的局势是内忧外患,攘外必先安内,稳定国内局势乃首要之务。如何稳定?当然是缓解政治上的核心矛盾,也就是缓解改革和保守的矛盾。杨玄感兵变是这一矛盾的总爆发,圣主和改革派肯定要吸取教训,在国策上做出调整,要向保守派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协,以尽快稳定两京政局,稳定国内乱局。
杨恭道要问的就是圣主和改革派在国策上做出了何种调整。若圣主和中枢把精力都放在解决国内矛盾上,那么为了稳定南北关系,中枢对安州的支持力度必定控制在允许范围内,甚至关键时刻,为了延缓南北战争的爆发,干脆牺牲安州。反之,支持力度就大了,而安州则能借助南北大战向圣主和中枢“讹诈”到更多政治利益,达成预期目标。
杨恭道的这一问非常重要,崔弘升必须给出答案,而李子雄和杨恭道根本不担心崔弘升说谎话,因为在坐三人虽然分属不同阵营,但就政治立场来说,都是保守派。李子雄属于关陇阵营,坚定的保守派;杨恭道是宗室子弟,虽然在政治上义无反顾地支持圣主,但就中央集权改革而言,更偏向于先帝时期所坚持的“温和渐进”式改革;崔弘升是山东超级豪门,同样在政治上支持圣主,借助圣主的力量抗衡关陇人的排挤和打击,但超级豪门是中央集权改革的首要“蚕食”目标,理所当然反对中央集权,只是不敢公开反对,于是暗中掣肘,不计代价“扯后腿”。所以这三人在政治上有共同利益诉求,有合作的基础,当然,前提是,必须有合作的条件。
“在某离开东都前,御史大夫裴蕴、刑部侍郎骨仪、大理寺卿郑善果已返回东都,奉旨对叛逆杨玄感及其同党展开清算。”崔弘升神情凝重,语气低沉,“但此次平叛,西京居功至伟,潼关已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大山,牢牢阻挡了清算风暴的扩张和蔓延。”
崔弘升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但正是李子雄和杨恭道所需要的答案。两京政治危机不但没有随着杨玄感兵变失败而缓解,反而随着政治清算日益加重,这说明什么?说明圣主和改革派在政治核心矛盾上拒不妥协,两京政治危机陷入死局,两京濒临分裂边缘,国内局势急骤恶化。
“某到了高阳宫之后,参加了几次中枢议事。”崔弘升停了片刻,继续说道,“圣主决意进行第三次东征,但中枢阻力太大,至今形成不了决策。正反双方争论的焦点就是南北大战何时爆发,以何种形式爆发。以卫府的分析和推演,如果中土不能在最短时间内,联合西突厥夹击大漠,主动发动南北战争,那么大漠迫于生存危机,西突厥迫于葱岭以西局势的恶化,必然联手夹击中土,中土被动应战,胜算渺茫,所以中枢形成了两种意见。”
“一种意见认为,南北大战迫在眉睫,第三次东征已无意义,当务之急是稳定国内局势,恢复国力,即便不能在最短时间内主动发动南北战争,也要竭尽全力巩固和增加西、北两疆镇戍力量,以御敌于长城之外;而另一种意见认为,天下大势较为乐观,南北大战短期内尚无爆发之可能,第三次东征必须进行,必须彻底摧毁高句丽,以壮国威、军威,然后再集中力量进行南北战争的前期准备,力争联合西突厥主动发动南北大战。”
“中枢内部僵持不下之际,安州传来了好消息。”崔弘升望着李子雄和杨恭道,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而安州北征弱洛水之计,恰好打破了中枢内部的对峙,给争论双方赢得了回旋余地。”
李子雄敏锐察觉到什么,当即问道,“中枢内部有何妥协?”
“第三次东征之议暂时搁置。”崔弘升毫不隐瞒,开诚布公地说道,“圣主和中枢一致认为,如果安州的版图扩大到弱洛水,你们控制了东北,中土在南北大局中占据了较大优势,则第三次东征即便还要发动,亦再无后顾之忧,胜利唾手可得,第三次东征的规模因此可大大减小,而圣主和中枢的大部分精力亦可用来稳定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