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是白芷!
他忘不了她的声音,却早已忘了自己的身份,他还以为这是在戊庸的药堂里。青之推门进殿,慌慌张张地从案台上倒了一杯温水,即刻就向白芷走去。
白芷方才被噩梦惊悸住,才叫出了声,她见守夜的太监上来递水,也没有责备他什么,而是问道,“木香呢?”
青之这才如梦初醒,他竟然就在离白芷五步的距离!不,不,不,他不能让白芷认出他啊!他干脆连茶都不递了,猫着腰,就要往后退。
“等等,先让我喝些。”白芷示意他将茶端上来。
脊背一僵,青之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他停下脚步,重新上前跪了下来。
这就是这样一个不该的地方,她再度见到了他。
青之放下茶杯,郑重地向白芷行了大礼,“小的——问白顺仪安。”
白芷惊愕住,她被眼前这个太监的行为举止吓住了。然而,这声音的熟悉感又让她浑身战栗了起来,她突然很怕对方会抬起头来……
青之缓缓直起上身,与白芷对视,她的震惊与错愕全部尽收眼底。他端起茶杯,递上了温水。
“青之——”白芷的额上已经渗出细汗,她无法相信地怔望着眼前的太监——
“大秀——”青之哽咽住,他的尊严灰飞烟灭了,他即将面对的,将是她一生的可怜与同情。
“啪!”白芷猛然挥袖,将青之手中的茶杯扫翻在地,茶杯登时碎成了两半。
“你傻吗?你傻吗!!!”白芷指着青之的面庞,哆嗦不已。
青之流下无声的泪来,“我只想陪着大秀,仅此而已。”
“你怎么可以毁了自己!你对得起当初救下你的我吗?你对得起传授给你医术的师父吗?”白芷只觉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眼前花白一片,上半身直挺挺地向床榻栽歪下去。
“大秀!”青之连忙靠上前,伸手去按白芷的人中。
片刻后,白芷才渐渐清醒了过来,她不再看向青之,而是怔怔地盯着上方的床帐,道,“你下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大雨依旧瓢泼,时而还伴着几声惊雷。白苏也睡不着,她和衣走下床榻,对着绢窗外的漆黑世界发怔。
与她同住一室的白決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便点燃了一豆红烛,“白苏,睡不着么?”
“白決,你说,那件事情会顺利么?”忧心忡忡的白苏微微叹了一口气。
白決也和衣起身,走到了白苏身后,定定道,“我只明白一个道理,邪不胜正。”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担忧。我担忧姐姐,担忧你,担忧陆桓,也担忧自己。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一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好似真的会发生一般——”
“什么?无妨说来听听,或许有排解的办法。”
白苏转回身,在暗淡黄光之下,两个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影影绰绰。
“我总觉得,我们会失去谁……我说不清,可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白苏低垂下头,不敢继续往下想。
白決顺势将她揽在了怀中,安慰道,“艰难的事情总是给人很大的压力,这些不祥的预感都只是你的压力罢了。不要多想。”
真正的担忧是没有排解之法的。
白苏静默地靠在白決身前,良久后,才问道,“明日,皇后会相信姐姐告诉她的事情么?她知道赵宁要陷害她后,又会如何反击?”
白決摇摇头,坦率道,“我也不知道。我能确定的,就只是皇后并非赵党。至于她是否反击,如何反击,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是啊,这世上有太多事情绝非人力可及,但又有太多事情因人力而改。
白苏的预感没有错,这次与赵家决一生死的战役中,她们的确会失去一个人。至于是谁……是天命注定,还是人力所改……数日后,便一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