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话音一落下,片刻间,整个大殿都寂静的怵人。孙福连晃了晃拂尘,缓缓低下了身子,他伺候皇帝这么多年,最清楚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有多可怕。白瑄依旧跪在地上,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停。
“白太医,你说话啊。”皇帝的声音骤然抬高了许多,白瑄不得不点头道,“是太子殿下的血没错。”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皇帝甩掉帕子,直起了身子,不怒自威的表情下是深不可测的内心。白瑄十分通透,他明白皇帝所指是哪句话,但他不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下官愚钝,恐不知陛下圣意。”
“血不融者——”皇帝径自说出了这四个字,而后的话被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他一只手搭在了案上,五指紧紧箍住案台的金边,久久才冲白瑄摆了摆手,“辛苦白卿了,下去罢。”
白瑄迟疑了一下,并没有起身,孙福连见了立刻对白瑄使了眼色,细声细语提醒道,“白太医,陛下让你下去了。”
“臣斗胆,有一事相禀。”白瑄已经横了心,他知道现在皇帝心里正混乱,可是再不会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说出他的请求了。
皇帝虽皱了皱眉头,还是做出了倾听的姿态。白瑄抓住机会,立刻道,“臣虽任职太医院提点,却自知医术欠精,远不及家兄白璟。家兄因十八年前靖贵妃之死获罪,如今已经贬谪戊庸近二十年。臣不敢为家兄开脱罪责,但这么多年的边关生活对他的惩罚已然足够。臣恳请陛下,饶恕家兄,准许家兄回京,与家人团聚。”
这段话,他准备了许久。自从三皇子慕封将人血药丸的办法说给他,他就悄悄在心底酝酿出了眼前这一幕。皇帝吃了自己亲生儿子的血后呕吐不止,何况靖贵妃与白璟的关系如此遥远,不相融是必然。皇帝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一定想得通白璟的遭受的冤屈有多大。白瑄并不完全是慕封的棋子,他也在暗暗为自己谋划,为白家的地位和未来谋划。是时候了,白璟若是可以顺利回京,那么太医院中,他就有了自己人。
“十八年了。”皇帝闭上了眼睛,“朕那时候还年轻,现在是真老了。”
孙福连立刻滑溜溜地接道,“陛下真龙天子,是万岁万万岁。”
“想来,你大哥也老了。”皇帝打量起跪伏在地上的白瑄,沉思了许久,道,“罢了,朕准了。你大哥也该返乡了。”
白瑄只觉眼底一阵热浪涌动,多少年了,都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动情至此,内心的感激唯有一个动作可以传达——他的身子紧伏在地上,久久未曾直起。
与此同时,千万里之外的戊庸城,白家的药堂还是一贯平静,药铺里白苏和慕天华忙活了半天,半点喘气的工夫都没有。慕天华常常偷看认真抓药的白苏,心底飘扬而过的是那日的初遇,彼时他看到的也是这般专注的神情。不知不觉他已打了很多药包,受伤的肩膀有些酸痛了起来,他咬着牙,暗自挺着。
白苏其实并没有慕天华看上去的那么专心,她也一直在暗暗留意着他。她很感激他今天在这里,不然白芷的事情,她一个人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心安,踏实,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远远看去,两个人忙前忙后的样子像极了开小铺子的夫妻,一个看方子称药抓药,一个打包记账收银。慕天华早就注意到了这点,他一直在享受着和她“齐眉”的感觉。
待到铺子里最后一个病人走出去之后,下一个病人还没来,白苏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正向慕天华,却没想到眼前的男子的脸色像宣纸一般苍白。
“慕公子——”白苏连忙上前了两步扶住了他,慕天华笑了笑,道,“无碍无碍。”然而,他还是忍不住疼痛,单手按住了右肩口的伤处。
白苏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愧疚极了,要不是她胡来,让慕天华这个病人来帮忙,他也不会旧伤复发。白苏左思右想,认为现在除了帮他检查一下伤口,而后敷些草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可药铺子还要有人看着,白芷看样子是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青之也难说,白苏越想越急。
慕天华看出了她的难处,他按住她的手背,“不必了,我还好。”
“你还在胡说。”白苏看见他的双唇都失了血色,就猜的出他有多痛。
“跟我来。”白苏也不多想了,还是先给慕天华检查要紧,她先一步走进了夹院,硬是让慕天华跟着她出了药铺。两个人一前一后拐进了药厨,药厨里头,青之正低着头静静坐着。他看到白苏和慕天华后,正想问情况,白苏就利索地嘱咐他去前头看着药铺了。青之含糊地应了,白苏垂目间注意到了青之鞋尖上几近干涸的粥渍,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待到青之出去后,她扶着慕天华坐了下来。就像每一个正经的郎中一样,她自然而然地伸手去解病人的衣襟,然而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男子光滑的衣料时,她整个人都顿了住。天啊,白苏你究竟在做什么。她怔怔地转了转眼珠,这,这不是宽衣解带是什么……
慕天华察觉出白苏的犹豫,他也不忍让她尴尬,便主动解开了自己领上和怀间的搭扣。
白苏只觉得两靥之间灼灼生温,她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才缓缓正视起慕天华的胸膛……
男子的肌肤十分紧致,与他一贯呈现出来的儒雅之风不同,胸膛的细微之处透露着男人独有的张力。白苏还未直视过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