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宣五年,边关戊庸的一家药堂里,白璟掐着胡须给人把着脉,看病的队伍排得老长,都挡住了别人家铺子的门面。距离那年靖贵妃的事情,已经有十八个年头了。
他已不复当年的风华正茂,如今岁数四十有六,快到知命之年了。
他娴熟地覆上病患的手腕,双目一闭,脑子里那些医药的知识就都浮现出来了。若是留心观察他,就会发现他的三指尖端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老郎中就是这点好,经验多到闭着眼睛都能下出□□不离十的方子。
这时候他的药童,名唤“青之”的一个后生从院门外跑了过来。
“师父,慕家的公子来换药了,人在外头排着队呢。”
白璟听了,眼睛也不张开,直截了当地回道:“排着就排着。”
青之见白老爷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敢反驳,只好自己低声嘟囔道,“他们慕家在戊庸也是个大户,我听旁人念叨,这天底下姓慕的人家多少都跟皇室有点宗亲关系,师父你总是不待见人家。”
白璟睁开眼睛,瞪了一眼青之,喝道:“叫你煎药,火候看着呢吗?”青之被唬了一跳,赶紧朝后院溜了开去。
白璟边看着病,心里头边寻思着当年的事。从前在宫里头伺候慕家的人,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错误就丢了太医的名分丢了自身的性命。不管他多么谨慎,还是因为一碗荒唐的血药就贬来了这里。他算是伺候够了慕家的人,姓慕怎么了,该排队候着就要候着,天底下所有的病患都是平等的。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这才轮到青之口中的慕家公子。
白璟也不用抬头,就从来人那淡青色绣着金线暗纹的衣服行头认出他来。他接过旧方子,把了把脉,然后问道:“十日以来可有按时按量服药?”
慕家公子翻折好袖口,动作十分斯文,“完全依着白老爷的方子,每顿都不曾耽误。”
“剑伤在肩口,如今愈合的差不多了,适当加以锻炼,活络筋骨。”白璟拿起毛笔,刷刷刷就开起了方子,思路没有任何的阻滞。
末了,他将新方子递给慕家公子,自己又存了一份放在木头匣子里。
“多谢白老爷。”
“去后头屋子里领药材吧。”白璟十分冷淡,随手一指,就开始给下一位病患看起了病。
慕家公子握着方子,绕进了白家的药铺,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鼻而来。他注意到柜台后头站着一个十分秀气的姑娘,出于尊重,他没有多看,却也点头示意了一下。
“公子把方子给我呀。”姑娘见来人一动不动,只好先开了口。
慕家公子稍有吃惊,将方子递上前去,后又自然攀问道,“我以为是青之兄弟给抓药。”
“青之煎药去了,我代他一会儿。”这姑娘只看了一眼方子,就立刻转身在满目琳琅的药抽屉跟前啪啪啪地抽开了十余个药盒子,动作之迅速和娴熟着实让慕家公子吃了一惊。
“龙骨五钱,冰片八钱,地榆五钱,五倍子三钱,血竭两钱,珍珠两钱。一共十份,每日外敷伤口一次。”
“三七五钱,小蓟五钱,紫珠草三钱,蒲黄三钱,槐花两钱。一共二十份,每日煎煮两份,分两次服用。”这姑娘边说着边把称好分量的药材分别倒入黄纸里面,又利索地包成小份,拿绳一系,串在了一起。
“姑娘,这些药材你都认得?”慕家公子接过药材,终于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女子,目光中满是赞许。
“家父行医救人,我便也习得一点皮毛。”这姑娘与他对视起来,根本没有一般女子的羞涩,反倒落落大方。
慕家公子被她的一双如水华眸吸引了住,一时忘却言语,半晌才道,“原来是白老爷的女儿。在下慕天华,敢问姑娘芳名?”
“白苏。”她转手又去接下一个人的方子,挑药称药的动作依旧娴熟,就好像百余种药材的位置她都了熟于心。
慕天华掂了掂手里的药材,也没有多做停留,心中默念了一下白苏的名字,随即旋开了步子。
称药的间隙,白苏忍不住打量了一眼慕天华的背影。君子淡雅,温润如玉,这八个字蓦然在她的心里头撞了一下。
“二小姐?”青之的声音在白苏的身后突然响起,惊得白苏一跳。
“青之?做什么,药都煎好了?”她收回落在慕天华身上的目光,又低头包起了纸包。
“大小姐去哪里了?一早上就找不见她人影。”青之也绕进了柜台后头,帮着白苏给人抓药。
“这才半天不见,你就想姐姐了?”白苏笑了,脸上晕开浅浅的酒窝。
青之慌了神,手里不安地拨弄着草药,“二小姐,你真会拿青之开玩笑。青之若是惦记上了大小姐,那不得要被师父打断双腿。”
白苏笑容愈甚,她怎么会听不出青之话音中的无奈,她拍了拍他的肩,“我爹又不是什么修罗鬼煞,况且,你被他打的次数还少吗?”
青之被白苏的话逗笑了,一手去接病人递来的铜板,粗略拨弄一下,发现多了两枚。他刚想把这两枚挑出来,手却被人按住。一个大娘模样的人笑呵呵地对青之道,“我的病多亏了白老爷子,多给点是我的心意,你们白家就收下吧。”
“这不成吧,我们从不多收病患的银子。”青之还是想将钱还回去。
“不行!大娘我没什么可给的,两块铜板就是我的心意,你们不收,我就不拿药了。”说着,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