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正是清晨时分,街市上还安安静静,到处都透露着将入深秋的轻寒。挂满了白绸的药堂了无生气,空空荡荡的庭院里,有几个小厮在忙着清扫。青之一直在守灵,所以一大早,慕云华就帮忙将讣告贴了出去,他略约算着,想来不出半个时辰,就该有人陆续地上门吊唁了。
白苏一整晚都深深地陷在了睡梦中,她甚至一度忘记了母亲已经去世的现实。直到外面人们说话的声音传至耳畔,她才猛然清醒过来。娘!现实像重锤一般砸中了她的心,大片大片的痛苦悲伤又铺天盖地而来,压得白苏喘不上气。她立刻掀开被褥,却看到自己的手里不知为何攥着一张鸦青色的方帕。
这时候,半夏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她看到白苏坐起来了,立刻放下铜水盆,凑到了白苏身边,“小姐,你----还好吗?”
白苏垂下目光,没有回答,却是抬起手腕,问道,“怎么把这个帕子拿出来了?洗一洗,放回去罢。”
“好。”半夏答应下来,接过方帕,还是十分担心地望着白苏。“小姐,慕公子已经去贴讣告了,想必很快就会有吊唁的人上门了,我服侍小姐洗漱吧。”
白苏木讷地点了点头,身子不听使唤一般飘到了铜水盆前。她低头掬了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的瞬间,她打了个寒战。秋天来了,井里的水都凉了许多,落叶归根的季节,她的母亲也走了。一阵伤感过后,几滴泪掉在了眼前的水盆中,轻微地荡起了水纹。半夏为她拭干了清水和泪水,又为她换上了新的一身粗布孝衣。
去往灵堂的路一点都不长,但半夏却觉得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她扶着白苏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白苏似乎将整个身体都倚在了她的身上,仿佛一旦没了她这个支撑,她就会随时倒下。到了灵堂外,青之立刻起身迎了出来,他也扶住白苏,关切道,“二小姐若是太累,这里我可以扛着。”
白苏摇了摇头,“青之,你也熬了一整夜了,先回去休息罢,我已经睡过一觉了。”
“我不放心二小姐,还是让我陪着你吧。我若撑不住了,自会下去休息,别担心。”
白苏望了望堂里堂外,没有找到那个身影,她便问向青之,“慕公子他回去了?”
“没有,方才他还在这儿,现在不知道去忙什么了。”青之顿了一下,又道,“他也一整晚没合眼了。患难见真情,慕公子他是个善良的人。”
白苏沉默下来,她隐约觉得,昨晚慕云华好像守在了她的身边,又隐约觉得不是。不确定之间,她也不敢深想。她实在贪恋昨晚睡梦中的感觉----踏实,安心。这样庄生晓梦的沉沦,是她在清醒时刻完全求之不得的。
就在她心事辗转之时,慕云华刚好从外面回来了,手上拎着一叠纸包。他在院落里就解开了几个纸包,里面热气腾腾的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给每个小厮都分了两个。这些小厮没有早饭吃,都乐呵呵地谢过了。末了,他又拎着最后一个纸包走到了白苏和青之跟前,“吃点早饭罢。”
青之道谢着接过,白苏却摇了摇头,“我有些吃不下。”
青之见状,连忙劝道,“二小姐,还是吃点吧,这个上午会很漫长,不吃东西会晕倒的。”
慕云华见白苏还是没有要接过包子的迹象,便先给半夏分了两个,而后,把剩下的四个都收了起来。白苏见剩下四个包子,想也知道里面有两个是慕云华的那份,她抬眉问道,“你不吃吗?”
“白姑娘不吃,我便也不吃。”慕云华这句话本身很无赖,但从他的唇齿间说出,就仿佛蓄满了温情。半夏看着慕云华如此温柔的表现,一双眼睛都快变成了星星,她忆起从前和慕云华的两次照面,那冷淡疏离的神色仿佛和现在的他判若两人。啧啧,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将关系开诚布公,半夏心里干着急。
白苏无奈,只好点了点头。慕云华轻浅的笑了,他将包子用纸住一半,递到了她的手中。
“谢谢你,慕云华。”白苏定定地注视着他,眸底似有倾吐之意。“谢谢你愿意留下来。”
这下,半夏看着如此吞吞吐吐的两个人,忍不住跺了跺脚,嘴里嘟哝着,“小姐你何必呢?总这么瞒着大家也不是办法呀。”半夏的声音有如蚊哼,白苏并没有听清楚,“半夏,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半夏摆了摆手,一脸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没看见。”说完她就退了两步,靠到一旁的回廊下吃包子去了,边吃边打量着白苏和慕云华两个人。半夏偷偷地腹语,我看你们能藏多久。
白苏被她搞得一头雾水,什么不知道,没看见的。不过,她暂时也没有心力去想着些,口中的包子食之无味,如果不是因为慕云华,她根本不会吃任何东西。这时候,小根子从院外跑了进来,他见众人都聚在灵堂门口,便凑了上去打了招呼,“白苏姐,云华哥,青之哥。我听说了----想着来帮帮忙。”末了,他又一脸愧疚地对着白苏道,“白苏姐,你可以为我娘治病,我却不能为你娘做些什么。小根子对不起你。”
白苏抚了抚他的肩膀,道,“不要胡说,你能来,我就很感谢了。”
小根子笑了,年纪轻轻脸上却皱巴巴的,“不止我呢,还有好多人都来了。”小根子随手往院外一指,白苏看了过去,竟看到院门外果真等着乌压压的一片人,男女老少,门庭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