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答应夫人,只要夫人愿意留下,那五千两银子,就此勾销,今后也绝不会再提。”
“如此一来,夫人自己能有安身之所,那幅画,也可以省下了。”
“同时,我也愿意应允夫人,我已经答应要作出改变,善待夫人,倘若今后我的所作所为,让夫人觉得不舒服的话,我愿意,立刻让夫人离开。”
听了这番话,迎春静默许久,抬起眼眸,就见孙绍祖容色平和了许多,眸色温暖,流露出几许对前尘往事的深深歉疚,亦有几许期盼,殷切而真诚。
看到这里,心里便突然一软,也隐约觉得,其实,这男子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男子可以轻易休妻,但是,倘若女子被人休弃,便会受世人白眼,再难有出头之日。
何况,这个男子也并非大恶之人,当日他那般对待自己,虽然不合乎情理,但是,也并非毫无缘故。
如他所言,贾家的行径,实在让人生恼,而之前的自己,也的确太过懦弱了一些。
撇开前事不提,叹一声,虽然尚是韶华之龄,却几经周折,少女情怀,早已经消失殆尽,对于贾家,也早没有了期待。
对今后的人生,她全心所盼的,不过是,寻一处幽静之地,安然度过下半生,如此而已。
而权衡之下,留下,并不见得是坏事。
毕竟,如此一来,自己不但能保住黛玉的画,也能够,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而如他之言,既然自己能够彻底改变,为什么,他不能够呢?
也许,这一次,只要自己愿意相信,便真的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吧?
何况,今天自己能够说出离开的话,那么,到了将来,难道竟不能这般决绝吗?
退一步说,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其实尽皆掌握在这个男子手上,并非自己能够左右的。
他已这般诚诚恳恳,甚至有些低声下气,倘若自己还一味拒绝,未免有不识抬举之嫌。
到那时,他气恼失望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实在难以预料。
既是这样,还不如先答允了,应付过去,给自己一个希望,也给他一个机会。
到那时候,他能够善待自己,自然是皆大欢喜;倘若不能,自己放下一切,绝然转身就是。
心中这样想,迎春便看着孙绍祖,一字一字地道:“老爷是堂堂男子,想来绝不会诓骗我这么个小女子,我愿以半年为期,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乍然听了这句话,孙绍祖不由一惊,扬眉道:“夫人此言何意?”
迎春淡抿丹唇,容色清倩,意态悠然,却也隐约含着一抹期盼:“也许,将来有一日,我会后悔自己今日的决定,但是,此时此刻,看着脱胎换骨、真心诚意的老爷,我真的,想要试一试,想要在孙家再留半年,看一看老爷是否真的愿意善待我。”
听她终于愿意答允留下,孙绍祖不由又惊又喜,拱手道:“多谢夫人不念旧恶,愿意答允我的提议。”
唇角扬起,浮现出一抹梦想成真的满足笑纹,语意欢畅,却带着郑重之意:“我必定不会让夫人再受半点苦楚,也绝不会,让夫人后悔今日的决定。”
迎春唇角微舒,笑意浅淡如秋日里的薄薄云雾,带着云淡风轻的恬然,泠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
如是,一切皆已尘埃落定。
迎春又沉吟须臾,便抬头看了孙绍祖一眼,话语一转,以商量的口吻道:“此间事情已定,我想回贾家一趟,虽然那里并没有多少人在乎我,却有一位姊妹,以真心待我,我想将此事转告给她知晓,以免她太过牵挂,不知老爷是否答允?”
孙绍祖立刻点头,应道:“这本是小事,夫人自己决定即可,何必问我?”
迎春听了,便微敛衣裙,温婉福了一福,笑着道:“如此,便多谢老爷了。”
孙绍祖抬手虚扶,眉梢眼角,隐约有笑意闪现,不复昔日的冷淡无情。
其时,两人临窗而立,窗外阳光正好,洒落在他们身上,灿烂如斯。
侍立一旁的绣桔见状,自是温婉浅笑,心情欢畅,因思:经历了一番波折,这两个人,都已是仿若重生一般。
想来,今后的日子,只要他们能善待彼此,必定能够滋生出一种别样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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