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邵江的出现,尹蔓并没怎么惊讶。

危机骤临的一刻,她早已猜到始作俑者,她与邵江之间总会作出一个了断,他的事一天未了,她的心结便一天不消。生活风平浪静,可是隐藏于其中的不踏实感犹如暗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撞上的风险。

坐在车上时,尹蔓只有一个想法:他终于来了。

潜意识里,她甚至松了一口气。

她问道:“我回来了?”

尹蔓表现出的镇定与邵江预期中大闹翻天的效果大相径庭,见她没有流露出攻击意向,他在她身旁坐下,遣散了围着的人,说道:“大过年的,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也要回家来看看。”

这话多么体贴,他们肩并着肩,仿佛老友知音。

尹蔓环顾四周,还是那个熟悉的废弃旧仓库,她在这里遭受了第一顿毒打,打得她的自救无疾而终。尹蔓知道邵江在想什么,他故意让她旧地重游,给她心理震慑,逼她重温卫铭的噩梦。

可惜她不怕了。

人的变化从量变积累到质变,彻底焕新只需要一瞬间。一年旧物一年人,昨夜钟声响起,漫天烟火,人世间欢聚团圆之时,她似乎也完成了某种割舍与告别的仪式。爱、憧憬、希望度化了怨恨与不甘,它们的力量这样强大,一股股编织成生活的底气。

底气足则万事不惧。

她受够了这场恒久的折磨,这令她很累。

邵江满脸胡子拉渣,面黄如土,眼里血丝缠绕,与订婚宴上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看上去十分沧桑憔悴。

尹蔓即便不想和他计较,也难免快意:“我听说你现在不好过,看来是真的。”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托你的福。”

尹蔓逃走后,他当晚就把那个卖手机的拎到了昭市,在炽灯下一遍遍严刑拷问,才知道她添油加醋了多少事。邵江一个月来一直派人在云市暗中跟着她和姜鹤远,他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否则姜鹤远马上就会发现。

姜家家大势大,伸伸小指头就能把他按得毫无还手之力。他辛苦打拼半辈子,始终不比人家能投个好胎。三六九等,人生而不公。他在姜鹤远手下吃了大亏,只能忍辱负重地找寻着合适的时机,让他们放松警惕,终于趁姜鹤远不在时将尹蔓弄回手里。

他没办法在云市动她,昭市是他的大本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在这儿没那么多顾忌。

邵江痞里痞气地说:“你以为找上姜家我就不敢动你了?”

尹蔓最初没打算让姜鹤远插手,后来她猜到他肯定做了些什么,可她不问,他就不说,加之感情进展愈浓,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享受着他提供的安全窝。

“你这不是动了?”尹蔓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么一次次的,你不累?”

邵江深情款款:“对你我永远不累。”

“我累了。”她合上眼,不胜其烦,“邵江,你这是何必。”

“何必?”邵江反问,自顾自地说,“我们订婚那天,我看到姜家的大少爷还在想,他怎么会来我的婚礼,搞了半天是他妈因为你。”

他之后才明白,原来那个男人盯着他,不是打量,而是较量,自己被他和原皓联合玩了一手还被蒙在鼓里,邵江每每想起便吞不下这口恶气,遽然暴怒,狠狠踢倒脚边的空油漆桶:“我真他妈蠢!”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冲进来查看情况。

“出去,”邵江说,“没事别进来。”

尹蔓在自己眼皮底下和人勾搭溜走,这等奇耻大辱,邵江简直想将她挫骨扬灰:“你居然有脸问我何必?”

“邵江,你搞清楚,是你先逼我的。”尹蔓想建议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她总觉得他有点狂躁症。

邵江理直气壮:“我要和你好好过日子叫逼你?”

又陷入这种鸡同鸭讲的死循环,尹蔓索性闭了嘴,片刻后,他开口道:“我让人跟了你很久,看到你一起出去做作业聊天。”

他和尹蔓在一起多年,从没去过什么咖啡厅奶茶吧,如果不是去包厢,就是去包厢的路上。

手下人拍了不少照片,照片里她笑得开心,和路上走过的高中女生无异。在他的印象中,她大部分时间都化着认不出的浓妆,一靠近一大股脂粉气。尹蔓整日和他玩心眼,他原本是恨她的,可是的模样,他又奇迹般地不怎么恨了。

这让他想起他们初识时,她醺红着脸笑嘻嘻地指着他,问他,你是谁。

天真,不知道什么叫防备。

“你变了。”他说。

“如果不是你,我应该一直这样。”

邵江脸上阴云密布。

“放了我吧,邵江。”尹蔓沉着如水,“大家都开始新的生活,过去的事就让它翻篇,不好么?”

邵江闻言冷笑:“你现在过得滋润当然想翻篇,可是你知不知道姜鹤远把我搞成什么样子?”

他如今四面楚歌,姓姜的拉拢邵老三,两个人狼狈为奸,打定主意要搞垮他。邵海生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人一老,脑子就软了,邵学昆天天在病床前吹枕头风,到处放风说他想吞了邵家。

这些年他势头太猛,野心太大,邵海生心里早就有提防之心,名义上“邵二少”叫得再好听,说白了也就是个给邵家打工的。他知道自己小儿子是个扶不起的草包,斗不过他大哥,顺水推舟利用姜家给邵老三铺路,万一哪天自己作了古,邵学昆也能有个身家保障。

这么半推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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