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自从那天晚上之后,那个丹凤眼的土豪公子哥,来这家咖啡厅的频率突然一下增加了。
他总是在有着温暖夕阳的傍晚到来,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硬壳书,看书的样子十分专注。他的袖口总是十分端庄的扣着袖扣,有时候是蓝宝,有时候是玛瑙,脚上踩着看上去就贵得要死的皮鞋,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都透着一股疏离的贵气。
杜箐偶尔会站在柜台,偷偷看着他发呆。当然,这跟花痴之类的情绪无关,虽然这个男人确实有着一副极好的皮相。她只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渴望的东西,她做梦都希望,某一天能像那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的男人一样,干净、矜持、体面。
也正是因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她总是难以自持的忍不住要去关注他。哪怕那种所谓的干净、矜持与体面,是如今的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可是,能看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对于杜箐来说,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
他总是一脸平静的在咖啡厅里点上一杯牛奶。有时候会喝完牛奶就起身离开,有时候则会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睡个十来分钟。如果那天他睡着了,便会心情颇好的留给她一张百元大钞,让她不用找零。
看在钱的份上,杜箐每天晚上上班的时候,还是很期待土豪公子哥的身影的。
而今天,是她在咖啡厅里打工的最后一天,他依旧来了。
“一杯热牛奶。”她听到他的声音,依旧是冷淡中带着一股疏离,却并不让人觉得高傲。似乎这个人,天生就该如此,冷冷清清,淡漠中带着矜持。
杜箐动作熟练的将热牛奶放在托盘上,尽力让自己忽略那些来自于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或许,那些话的音量,已经不能用‘窃窃私语’来形容了。
“还以为她是什么干净的货色呢,看见有钱的男人,不一样是跟苍蝇似的围上去!”
“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谁让人家就是能拿到小费,你就是拿不到呢?”
杜箐听到这话跟没听到一样,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如果她能被这些所谓的流言蜚语所伤害到,她就不是那个独自一人一路走到今天的杜箐了。
风刀霜剑言如雪?那有如何?还能埋了她不成?
杜箐其实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位土豪公子哥也不是人多钱傻的主。整个咖啡厅里只有自己能在他手里长期顺利的拿到小费,至于其他人,偶有一两个,但是绝对不会像她这般,每次只要端牛奶上去,再服侍买单,就能得到一句‘不用找零’。
当然,作为一个眼里只有钱,想出人头地想得要命的钱串子,杜箐对这个总是给自己小费的男人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幻想。她很清楚眼前这人是什么阶级的人,而她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阶级的鸿沟在如今这个时代似乎已经化为虚有,却又是那么真实的横更在每一个人身上,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实的存在着。
因此,充其量,她对他,不过是有着那么一些好感和憧憬罢了。是的,憧憬,对于美好事物的憧憬。在没有真实认识到‘苏子渊’这个生物是有多么的不可理喻闷骚霸道之前,他就像是她心中的一道美好的白月光,代表着最纯真的梦想。梦想着某一天,也能和他一样,悠悠闲闲体体面面的,坐在咖啡厅里喝一杯咖啡。她缺的不是一杯咖啡的钱,而是那种心情。缺少的,是那种任由天下风云变色,我自风云不动的气度。
苏子渊看着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女孩子,端着牛奶杯姿态标准的放在自己面前,脑海深处某跟崩紧的神经悄悄松了一点,一股带着舒适的疲惫朝他涌来。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似乎在这个女孩子身边,他的失眠总是能无故自愈。
自从那回莫名其妙的在咖啡厅里睡着之后,他对于这家咖啡馆有种意料之外的好感,他在附近置办了一套两居室的公寓,傍晚的时候要过来很方便。
一开始,他以为是这家咖啡厅的布置让他觉得舒适,因此才会有一些睡意,后来发现不管咖啡厅里放什么音乐,该睡着的时候,他依旧睡得香甜。之后,他将目光放到了杯子里的牛奶上,某次还特地打包了一杯牛奶拿到医院去化验,结果证明,他喝了这杯牛奶,该睡不着的时候,还是睡不着。
在这家咖啡厅里喝了近一个月的牛奶,苏子渊才能勉强确定,自己的失眠症无故自愈这件事,似乎跟眼前这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姑娘有着一定的关系。当她靠近他的时候,他的神经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放松,然后迅速进入睡眠。
听起来似乎这种事情简直不可思议,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苏子渊觉得自己大概是失眠失出了幻觉。然而,比起失眠的痛苦来,他觉得每天能有这么十几分钟的幻觉时间,也挺不错的。
为此,他每天傍晚十分都会到这家咖啡厅里来点一杯牛奶,喝上一两口,然后,撑着额头小憩一会儿。
苏子渊是个将付出与得到看得很清楚的人,为了感谢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姑娘让他每日增加了那么一小会儿的睡眠,他每次付账的时候,都会付上那么一点小费。
苏子渊在咖啡厅里喝了一个月的牛奶,每次付账都是一百块,一个月他光喝牛奶就‘喝’了三千块。或许,对于一个普通的二十岁大学生来说,这样的消费,简直奢侈得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