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摆脱了那泼皮纠缠,忧心忡忡地回到府里,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房间,用被子蒙上头,心烦意乱。
端午轻手轻脚地进来,关切地嘘寒问暖几句,安生敷衍着将她打发了。
安生在冥思苦想,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父亲不在,整个夏府就是薛氏的天下,再加上薛钊与薛修良助纣为虐,自己哪里还有活路?
真到了这一天,就像前世那般,将自己用一条绳索五花大绑了,塞进轿子里,直接趁着夜色抬进那太监的外宅里,自己天堂无路,地狱无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可是,自己又能依靠谁呢?
求助师父?
自己带给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而且,他无权无势,只不过就是一个郎中,又如何插手自己府里的家务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师出无名,名不正则言不顺。实在不到万不得已,安生不想教师父为自己费心。
求助姐姐?安然虽然是嫁进了孟家,但是她还是新妇,在孟家压根就没有什么地位,纵然是知道了,也是暗自垂泪,忧心如焚,而又无计可施吧?
至于舅父,也不过只是在安生脑子里一闪而过。舅父虽然疼自己,但是这件事情,他除了能找薛氏理论,遭受一顿数落,还能做什么?
还有谁呢?
安生突然想起一个人,自己的祖母。
老太太在夏家是有绝对的权威的,可以说是说一不二。薛氏虽然泼辣,但是在老太太跟前,那也是唯唯诺诺,不敢有微词。
嫁给一个太监,传扬出去,夏家人的脸皮也就甭想要了。
夏家大爷在朝为官,那是要脸面的,若是传扬出去,岂不令人嗤笑?
若是老太太能过问起自己的婚事,那么,薛氏投鼠忌器,是不是就不敢这样嚣张?
如今这个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顾不得其他,就算是与薛氏彻底撕破脸皮也好过被她一手推进火坑里。
安生暗自下定决心,必须要拼搏一次,明日一早,便让车夫冷伯拐一个弯,将自己送到长房府上,跪求老太太做主。
她下定了决心,仔细思虑究竟应当如何与祖母开口,不着痕迹地陈述利弊,又要怎样委婉或者直接地请她出面,又是应当怎样让她相信自己的话。
几乎一夜无眠,直到远处已经有雄鸡啼晓声传过来,她才合着眼睛打了一个盹,又猛然被噩梦惊醒。
噩梦里,依旧是夏紫芜,手里握着那把剪刀,向着她狞笑着一步一步走近:“......信不信我活剥了你的皮,给你小外甥做一盏美人灯笼?”
她冷不丁地惊醒,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穿过窗纱,变成一片灰白。
时辰还早,如今有马车接送,倒是不用再那么早起身。
她靠在床头,愣怔着盯着窗外,突然就觉得浑身无力,精疲力尽。
夏府,不算豪门大宅,高墙之外,有多少食不果腹的穷苦百姓家的女儿,艳羡她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她们并不知道,这种行走在刀尖之上的步步惊心,或许,也不会有人理解,她为了简单的“生存”两字,殚精竭虑,多么地艰难。
她宁可,箪食瓢饮,粗茶淡饭,只要一家人和乐融融,多些亲情,少些算计。
兜兜转转,甩不脱的命运,就像缠绕的海藻,愈想挣脱,缠绕得愈紧,步步紧逼,令她几乎认命地放弃了挣扎。
院子外面有脚步声,不像是端午。
“安生,可醒了?”
是薛氏的声音。
安生猛然坐起身,还未来得及整理凌乱的头发,薛氏便撩开屋帘,走了进来。
“打扰了你休息了?”
薛氏笑得亲热,像一尾毒蛇。
“没有,已经醒了,就是还没有起身而已。”
安生心里纳罕薛氏这样早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端午就跟在薛氏的身后,将门帘撩起来,窗户打开,清晨的凉fēng_liú泻进来,屋子里也骤然亮堂起来,映照得薛氏抿得油光水滑的发髻都闪着亮光。
薛氏上前两步,关心地问:“今日怎么起得比往日迟了?看你气色也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安生慌忙抿抿头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下床冲着薛氏福福身子:“没有,没有,就是累了一点,所以赖床。”
薛氏干笑两声:“昨夜里修良来过了,说昨日分明是有一辆云锦华盖的马车将你送回来,如何还这样累?”
薛修良来过了?
难不成是那条小白龙将自己逼问他之事说与薛修良知道了吧?若是薛修良知道,再告诉给薛氏知道,那薛氏岂不就有了提防?
昨日自己自顾惊慌,乱了阵脚,竟然忘记叮嘱那泼皮一句。
安生讪讪一笑:“昨日碰巧有求诊的病人回城,顺路就带了女儿回来。”
“原来是这样。昨日修良一说,母亲可是心惊胆颤,就唯恐你还小,万一中了别人的花言巧语,被表面富贵迷了眼睛。”
安生低垂下头:“母亲的教诲一向言犹在耳,女儿不敢忘。”
薛氏“呵呵”一笑:“看你这些时日也委实辛苦了,今日,我差王伯过去跟冷师傅说一声,你就休息一日,母亲带你出去吃茶。”
安生猛然抬起头来,忙不迭地摇头:“女儿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薛氏拉着安生在她手边坐下来,慈爱地端详她半晌,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安生便长大了,马上就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呢,应该打扮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