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老夫人对着安生也是左右端详,这才发现,这原来桀骜不驯,泼猴一般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胎换骨。
虽然脸上稚气犹存,那股子拧劲儿仍旧还在,但是就像一杯浑水,经过了沉淀,滤去了毛躁,浮华,褪去了青涩,变得清澈通透,整个人就像是屋外那水波潋滟的月光,浑身透着灵气。
愈是看着喜欢,老夫人愈是觉得,这样的夏安生应当好生养在深闺里,将来寻一桩好的姻缘,也能给夏家带来荣光。
她仍旧是狠下心,对着安生满是希翼的目光,斩钉截铁道:“你学的这些足以致用,所以,听祖母的,从明天起,便不要再抛头露面的了,免得被人传出风言风语,耽误了终身大事。祖母给你留心着,一定要寻一家般配的人家,风风光光地把你嫁了。”
安生的心便飘飘忽忽地沉入了谷底。
安生垂头丧气地自老夫人房间里出来,薛氏等人已经先行回了,说是夏紫纤眩晕得厉害,要回府歇着,一会儿再回来接她。
若是果真与薛氏几人同乘一辆马车回去,反而尴尬,安生求之不得。
正是月上中天,大街之上,灯火辉煌,喧嚣依旧。如水的月色也荡涤不干净这尘世的浮躁。
安生一踏出府门,就觉得浑身虚脱,好像刚刚打了一场硬仗一般。
如此好的良辰美景,自己却是起起伏伏,惊心动魄,犹如过了一趟刀山火海,浑身大汗淋漓,精疲力尽。
她仰脸叹一口气。强忍住眼眶里的湿润:“端午,我们走走吧,否则岂不辜负了这样好的月色?”
端午同样也是劫后余生,心里满肚子的委屈,点点头:“嗯,我也不想那么早回府,面对着那些嘴脸。”
两人沿着大街,踏着夜色,慢慢地走,一开始,谁也不说话,都累了。
沉默了许久,端午终于开口:“小姐,对不起。”
安生愕然地扭过头来:“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拖累了你,但是自己不知道怎样开口。”
一句话令端午顿时热泪盈眶:“是奴婢中了她们的圈套,才连累了小姐。”
安生牵强一笑,轻声问:“还疼吗?”
端午摇头:“不疼。”
“吃一堑,长一智,我们都太疏忽大意了,没想到薛氏母女为了将我踩在脚下竟然不择手段,这样龌龊的主意也想得出来。”
端午疑惑地问:“可是连婆子没有接近过奴婢啊,那下流玩意她是什么时候放进奴婢包袱里的?奴婢一直怀疑是长菁做的。”
安生摇摇头,叹一口气:“根本就不是连婆子放的。我只是护着你的时候,在她身上洒下了珊瑚蛇最喜欢的蟹香粉。我若是当场指证是夏紫芜指使长菁陷害我,老夫人顾全大局,不会允的,仍旧还是会怪罪你。所以我才提及我与连婆子的旧日恩怨,栽赃到她的身上。”
端午突然之间就觉得有些害怕,在她思想里,宅院里的争斗不外乎就是像夏紫芜那般盛气凌人的仗势打骂,没想到,还有这样阴损的手段,还有这样高深的学问。
两人之间一时又有些沉默。
一辆云锦华盖的马车迎面过来,安生慌忙闪至一旁。马车却在她的身边停顿住了。
“安生姑娘!”
安生诧异地抬头,才发现赶车的人乃是冷伯,而那辆马车,比起前些时日接送自己的那一辆,愈加奢华。
“冷伯?”安生没有想到会与冷伯在这里不期而遇,也有点意外。
冷伯从马车上利落地跳下来,冲着安生一拱手:“安生姑娘,我家公子特意命我来接你。”
“接我?我师父在哪里?”
“您上了马车就知道了。”
安生瞬间就兴奋起来,适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心顿时就敞亮起来,好像突然打开了心扉,月光倾洒而入。
她一拽端午的手:“上车!”
端午有些犹豫:“可是......”
“怕什么,一切有我呢,回去就说迷路耽搁了。”
端午也使劲地点点头,跟着安生一同上了马车。
冷伯扬起马鞭,拐过马车,一路穿街过巷,过夏府而不入,到了城东一空旷之处,缓缓停下。
“到了,安生姑娘,我家公子在前面等着姑娘。”
安生与端午跳下马车,一抬眼,不由满是惊艳。
极目开阔,秋风徐徐,玉盘高悬,水波浩渺,芳草兰亭,恍如仙境。
湖边,一白衣男子负手背身而立,墨发飘展,白衣胜雪,沐浴在月色之下,犹如琼树临风,谪仙降世,天地之间的万千风华都变得黯然失色。
安生顿足,凝神屏息,唯恐呼吸不够清浅,惊扰了这番良辰美景。诗画仙境。
千舟提着食篮兴冲冲地走过来,见到安生和端午,呲牙一乐:“安生姑娘好,端午姑娘好。”
安生抿抿唇:“师父等了很久了吗?”
千舟摇摇头:“一回来师父便打发冷伯过去夏家大爷府上接你去了,说碰碰运气,我们一路走过来,也是刚刚才到。”
安生点点头,端午立即有眼力地上前,冲着千舟微微一笑:“我帮你一起收拾。”
千舟识得端午,两人有说有笑地去一旁凉亭里收拾茶果。
冷南弦扭过脸来,看了安生一眼,安生便微微一笑,向着他走过去。
湖边风大,吹得衣衫飒飒,一扭头,发髻之上的玉铃叮铃作响。
冷南弦忍不住回头看了安生发髻一眼:“这么晚把你接过来,会不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