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郓朝之前的朝代都把乡试考场设在各省省城,但大郓朝建朝初期,全国多个省份爆出乡试舞弊案,雷霆震怒、舆论哗然。至那以后,大郓朝的乡试便只设两个考场,分别是北直隶、南直隶。
设两个考场的举措有利有弊。利在于考场少了,朝廷的监考力度便更大了,据说每个考场把手的差役就有上千之数,不单巡场和考舍巷道站岗,连高墙之上都有官差日夜看守。总之比院试严了数十倍。
弊端在于加大了考生的负担,赶考时间和赶考费用的双重负担。以纪午为例,他的考场在南直隶,可南直隶距他数千里之远,需要先走陆路,再走水路,总共要二十六日左右,光车马费和船舶费就高达五两银子之多。
七月初一早晨,纪家租赁的马车停在燕子湾村口。棕色的劲马等得有点不耐烦,看着送别的人群发出“呲呲呲”的闷哼。
老纪头今天难得的放下了烟杆子,看着大孙子鼓励道:
“午娃子,好好考,就指着你给咱家光宗耀祖了。”
纪午道:“爷爷宽心,孙儿定会竭尽全力的”,不为光宗耀祖,只为拼得一个好前程。
“好,时辰不早了,上路吧!”
纪午和兰丫上了马车,与前来相送的村民们挥手告别。
“儿啊,路上千万要小心呐!兰丫头,你给我把午哥儿照顾好了,出了差错老娘非活剥了你不可!”
王氏朝着渐远的马车大声叫唤,眼泪哗哗往下掉。
“午娃子是去考试,又不是去送死,你个老娘们瞎哭个啥,一点儿不吉利!”,纪兴海冲哭的撕心裂肺的王氏低吼道,然后又朝着自己爹抱怨道:
“爹,你也是的,怎么能由着那兔崽子胡闹呢!这么远的路,就带着兰丫头,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出了事儿咋整!”
这次赶考,家里的意思是让纪兴
山或者纪兴海去陪着赶路,可纪午死活不答应,他说自己二十来岁的人了,用不着大人陪考。又私自决定让兰丫跟着他去南直隶,替他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儿,打理日常。本来家里都不同意纪午的决定,谁知道两爷孙密谈一番后,老纪头就应允了。
老纪午轻叹一声,望着一路上的车轱辘摇头道:“哎,娃子大了,翅膀硬了!”
马车行了六日,终于到了邻省的码头。
“我说你这小哥儿也是怪得很,放着舒舒服服的客船不搭,非要搭我的货船,到底为啥呀?”
说话的人是船家曲顺,三十六七的汉子,个子矮矮的,却很有精气神。今天正午,即将开船的时候,一个书生带着丑媳妇儿非要上他的船,他不乐意,打发书生离开,谁知道书生又给添了五十文钱,死活要搭他的船。财帛动人心啊,于是他就同意了。
纪午迎风站在穿甲上,看着曲顺道:“我有朋友以前经常搭你的船,他告诉我说坐你的船坐保险,又快又稳。”
“经常坐我的船啊,是谁?你说出来看我知不知道”
“他叫马五”
曲顺一听,仰头大笑了起来,看纪午的眼神热情了许多。
“早说嘛,马刀疤的朋友就是我曲顺的朋友,放心,哥哥我一定顺顺当当把你送到南直隶。对了,你叫啥名?”
“我叫纪仲谦。听马大哥说您千杯不醉,小弟刚好带了一坛子烧刀子,曲大哥可愿共饮?”
曲顺好酒,不爱好酒美酒,独爱烈酒烧刀子,以前马五经常搭他家的船,两人都好酒,一来二去就成了酒友,感情还颇深。
曲顺是个爽利人,真把朋友的朋友当朋友,两个人乘着夜色在河风里把酒阔谈。
“呕……呕……”
“哈哈哈小兄弟,你这酒量不行啊,才三碗就吐啦!”
纪午把头伸到船舱外,吐个不停。这以后,他就没好过,整天晕晕沉沉的,脑袋感觉天旋地转,吃点东西就吐。
兰丫把纪午的脑袋放自己腿上,把人摇醒。
“醒醒,我找大嫂子要了点酸菜,你尝尝,应该会好一点。”
“不吃,吃了再吐更难受”,纪午皱着脸拒绝,他已经吐了两天了,又没进食,说话很是虚弱。
“尝尝,有用的”
“不”
晕船的纪午傻乎乎的,像个孩子。兰丫如是想。她不会惯人,掰开纪午的嘴巴就把酸菜塞他嘴里。
酸甜苦辣咸,纪午唯独不爱吃酸。偏偏兰丫使劲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吐出来。恶狠狠地瞪着兰丫,兰丫幸灾乐祸的笑着,道:“吐下去,吐了我就把手放开。”
“咕噜”,酸菜下肚,酸唧唧的味道串了纪午一嘴,还来不及骂兰丫一句,就见她又拿着酸菜往他嘴里塞了。
别说,兰丫这法子还真有用,纪午被迫吃了酸菜后比之前好多了,虽然还是晕乎乎的,可至少能吃点东西了,原本一天吐十次的现在只吐五次,晕的不厉害的时候还能看看书。唯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嘴巴里酸唧唧的,天天吃酸菜,一吃就吃了小二十天,到下船的时候他的牙都要酸倒了。
南直隶的码头上,曲顺的雇主已经等候多时。船一靠岸,十来个苦力就蜂拥着上船卸货,晕船晕的浑身乏力的纪午趴在兰丫身上下船,好几次都差点儿被撞到。
曲顺招呼好雇主家的管事,忙不迭过来扶着纪午,看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担心道:
“小兄弟,要不要紧啊?”
“没事儿,一路上多谢曲大哥照顾了,小弟感激不尽”
“别说这些倒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