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纪午又哪里能把永兴帝的龙颜看得真切呢!他们一众三百六十九名新科进士和四、五品京官一样,无诏不能进殿,只能立在太和殿门外站班,所以纪午只远远的看到金灿灿的龙椅上有个身影而已!
读书人梦寐以求的金榜题名就要到了,所有新科进士都紧张了起来,他们十年寒窗,数次应考,其中的艰辛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纪午这一刻比以往哪次考试都紧张,自他以活成了纪午,他就把出人头地、当官发财当做他毕生的追求。考过了县试、府试、院试,又经乡试、两次会试、殿前策试,一路并不十分顺遂,但好在次次都有惊无险。如今,金榜题名就在眼前,马上就能知道自己的名次了,他默默祈祷千万别落在三甲。
一紧张就出了一手虚汗,纪午习惯性地把汗往裤腿上擦,手才刚刚碰到布料,他就跟碰到烙铁了一样,火速移开手掌。
“娘呀,好险,差点就把进士朝服当成素衣麻布使了!要是弄皱了衣服,落得个衣冠不整被轰出去就惨了!”
殿试过后,所有的新科进士都得了朝廷发的进士朝服,今日传胪,也具是着朝服而来。一个个头戴衔金三枝九叶顶帽,着金线滚边降红广袖暗纹罗袍,腰间系一条黑色革带,端的气宇轩昂!
“吉时到,传胪大典开始”
城楼上金钟声响起,随着太监总管的一声唱和,今科传胪大典正式拉开帷幕。
三百六十名进士正襟以待。
在中和韶乐演奏的乐章中,位列朝堂之首的潘首辅自御前接过金榜,面朝太和殿门外高声宣读:
“永兴元年三月二十一日策试天下贡士,赐三人一甲进士及第出身,赐一百三十七人二甲进士出身,赐二百二十九人三甲同进士出身。”
“一甲第一名,河化始阳府纪继生”
潘首辅唱毕,有经两位传胪官重复传唱至殿外。
“一甲第一名,河化始阳府……纪……”
纪午在听到始阳府的时候心都要跳出来了,一双细长的眼睛鼓鼓的死盯着传胪官的嘴,奈何传胪官越念到后面音拖得越长,听到纪字出口,纪午又惊又喜,按捺不住嘴角上扬,右脚轻抬。
“……纪继生”
纪午尴尬得放下脚。
纪继生在鸿胪寺官员的指引下出班进了太和殿,从容不迫的跪在御道左边,扣头谢恩。
“哈哈哈”,坐在殿上的永兴帝突然发笑,令满殿大臣摸不着头脑,后结合潘首辅宣读的状元人选,大臣们心里大至有谱了,暗想:皇上竟这般喜爱新科状元,欢喜到近乎失仪的地步,看来这个纪继生不一般!
宣布了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接着便轮到二甲。
依制一甲和二甲都要连唱传三遍,三甲只传一遍 。
眼见着二甲名额过半,纪午急得发慌,指甲把手板心都扣出血印了。难道自己真的只能捞个同进士?他自我感觉殿试的策问答得不错的,再说他救过孟鎏,孟尚书不至于见着他落到三甲还不拉他一把吧?
恍惚间,听到传胪官唱道:
“二甲第八十八名,越州蒙倜”
蒙倜站在纪午前面,听到自己的名字,高兴的浑身抖动,在纪午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出班往大殿上走去。
突然,“咚”的一声,这位新鲜出炉的二甲进士不小心脚踩长袍,整个人摔倒在地,吓得冷汗淋淋。然朝服脏了,顶帽歪了,传胪官说了句“衣冠不整”,人就被逐了出去,其会试成绩、殿试成绩通通作废。
“二甲第八十八名,河化始阳府纪午”
“二甲第八十八名,河化始阳府纪午”
“二甲第八十八名,河化始阳府纪午”
连传三声,纪午还没从刚刚蒙倜的事故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自己的名字响彻整个太和殿内外,好不气派!
由鸿胪寺官员指引,纪午进了金碧辉煌的大殿,大大方方的跪地扣头,行礼谢恩。
“臣纪午,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进士出身,便算踏入了官场,再不是学生,他在皇帝面前就能称臣了。
“起!”,御前太监细嗓门一喊,纪午淡定的起身躬身退至御道右边的进士班列,整个过程不卑不亢,礼仪行云流水。
又过了一个时辰,唱名完毕。这时,中和韶乐奏响了《显平乐章》,靡靡之音在太和殿里绕梁。
内阁大臣至三品各官员以及新科进士行三跪九叩礼,至于四、五品官员则在殿外行礼。
礼成,永兴帝乘輿离开,传胪大典礼毕。
之后便是满城盼望的进士跨马游街活动。所有进士插花披红,由鼓乐仪仗开路,礼部尚书孟尚书捧着黄榜将新进士送出太和门。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之前原二甲进士孟倜被逐,其名次被黜,在他之后的所有进士都往前提了一个名次,所以孟尚书捧的是重制过后的皇榜,这一份皇榜后被送至长安门外张挂。
今日的京城热闹至极,街道两旁、临街的茶楼酒肆,到处挤满了看人。
尤其以一家叫做忘忧轩的酒肆最为引人侧目。幾伯侯府的五姑娘把整座忘忧轩包了下来,仅对女眷开放。大郓朝的闺阁女子平日里被《女戒》《妇德》约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唯独每三年一次的进士游街那一日,她们可以出门,可以无拘无束的窥视俊男。
二楼临街的轩阁上,站着一个怀抱四岁娃娃的年轻妇人。小妇人的模样并不是美得让人惊艳,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