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宁述完职,死乞白赖央求岳子期安排他去州牧府上住。
这时,他的态度已是大转弯,搓着手谄媚笑道:“岳大人,亲哥,你看我常年守在边要,别说阳城,我连肃陵都没去过,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并州,你就发发慈悲,让我一乡下人见见广,也住他一间大屋子,弄几个丫鬟小厮伺候着,见识一下上等人是怎么生活的,以后若是碰上大场面,也不至于闹穷酸笑话。”
岳子期本不答应,却见他先前在褚策面前,谦卑端方,全无冲动,只谈正事。且言之有理,心无旁骛。
岳子期想这韩宁一贯只是贪钱好赌,并不近女色,便估摸着那时在巷子中为了明玉冲撞,只是一时见了旧识美人楚楚可怜,豪气发作。
再说,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常年守在鸡不拉屎的边要,好不容易逮了个机会,想享受一下锦衣玉食,也是合理。
是以韩宁开口讨求,岳子期也没再拒绝,只再三嘱咐他,对着明玉千万要有分寸。
韩宁大喜,笑眯眯道:“那是当然,我先前不过看她遭人欺负,所以蛮气上头,她现在有了好归宿,我还不得当她观音娘娘似的,供着她攀着她,我还指望她早点出息,枕边风一吹,把我从边要调回肃陵呢。”
岳子期听罢,用扇子指了指他,大呼开窍了,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韩宁到了州牧府,由两个小厮引到卧房,打了热水洗脸净手,带他四处参观。
他见这园子中层峦叠嶂,假山流水,秀美非常,感叹了几声这狗*日的州牧可真会享受,他往鱼池子里投了几个石块,那鲤鱼群就缤纷散去,又伸手折了一枝红枫,捏在手上乱转。
那两个小厮看着他这举动,都十分惊异,韩宁便知这行为不妥,气恼之下丢了红枫,踹了其中一个小厮一脚,粗声叫他们带他去明姑娘住的地方。
进了南院,便远远瞧见明玉正坐在亭子间,旁边还有一个圆脸的小丫头。他一面大喊大叫“卿丫头”一面朝亭子见奔去。
明玉见是韩宁,诧异过后就满脸喜色,示意他坐下。而站在旁边的宝镜,听闻这就是先前救了明玉的韩宁,赶紧一口一个恩人英雄下跪磕头。韩宁很是吃这一套,也装模作样,神情满意的受了几拜才挥手叫起。
明玉见他这活宝的样子,不由一笑,也没揶揄他,问道:“你吃了中饭没,饿不饿?”听得韩宁说还没来得及吃,她忙叫宝镜去厨房取些点心过来。宝镜自然一溜烟就跑去了,韩宁上下打量明玉,见她不似之前仓皇,一切完好,终于笑道:“卿丫头长高了,更好看了。”
明玉抿嘴浅笑,道:“你才是呢,如今又高,又俊朗,身手那么好。”
韩宁笑着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旧布袋,解开,倒出许多颗雪白晶莹的石子来,问道:“你还会不会玩这个?”明玉点头,撒开石子,捡起一颗竖直抛向空中,快速覆手抓起桌面上的剩余石子,再翻转接住空中那颗。一局完毕,明玉得意昂首,韩宁不屑似得挑衅道:“你再多抛几颗。”
这原是他们小时在乡间常玩的游戏,石子在空中抛的越多,越难以抓齐,接住。果然,明玉抛到三颗,尚勉强接住,到了四颗,就抓不住,将石子全跌落在地上。
韩宁哈哈大笑,附下身去捡,开始在明玉面前炫技表演,他眼明手快,变戏法似的撒抛抓接,看得明玉不由惊呼。韩宁很是得意,这抛石子他独自玩了许多年,甚至后来演练出了一手绝技,力道浑厚,十步穿心,弹指之间可以杀人,午间,他对付那些挟持明玉的人,也用了这招。
两个人耍得起兴,宝镜就带人端上了点心。说是点心,其实是一顿正经饭,一盅鸡汤,咸肉煮笋,盐烧河鱼,蒸白肉,还有一只烧鸭腿,再加一大碗白米饭,都热气腾腾。这都是宝镜念韩宁是恩公,央张嫂他们起锅新做的。韩宁一看就食指大动,丢下石子就开吃。明玉也不见怪,知道他从小就能吃会抢,亏待什么都不亏待嘴巴。韩宁吃相一贯难看,啧咋有声,啃起鸭腿口水乱溅,明玉正要说他,却听他不住感叹好吃,心下酸楚,也没再指责,只微笑看着,叫他喝两口汤不要噎着。
等他呼呼啦啦吃完,举起袖子将嘴巴一抹,就端起茶来漱口。明玉叫人撤走碗碟,点了一炉沉香,重新泡茶给他喝。那宝镜端上新剥好的橘子,韩宁整个盘子捧在手上吃起来,不时打几个饱嗝,连叹吃的舒坦。
秋高气爽,天空湛蓝无垠,远山上小簇枫林火红如焰,一道鸿雁嘶鸣而过,在湖面投下点点倒影。凉风拂过,桌上沉香炉顶青烟袅袅,明玉额前碎发翩飞,对他眉眼弯弯,笑得醉人。
韩宁趁她高兴,装作不经意笑问:“肃陵侯对你好不好呀。”
明玉怔了一怔,旋即点头笑道:“他救了我的命,对我以礼相待,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韩宁手上停顿,似是被橘子噎到,用力吞咽了一口,又塞了几瓣橘子,含糊道:“他这个人,面上看着人模人样,总是笑着,其实手段多了去了,你自己要当心。”
说罢,似是想遮掩,忙左顾而言他,明玉也只好不再说话,静静给他续茶。
韩宁吃完橘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件薄衫,推到明玉面前,嬉皮笑脸道:“卿丫头,我这衣服破了,你手艺好,给补一下吧。”明玉见着衣衫泛黄邋遢,还有股扑鼻汗味,不想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