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大顿时一愣,这茬,他还真没想过,但他略经思量,便笑道:“大姑娘言笑了,小的虽不成器,也知道一仆不事二主。”
他神色怅惋,要展开那一肚子回忆,道:“三爷对我有恩,从前我在柳家犯了错,是三爷替我求情,好歹没报官,免了牢狱之灾,只被老夫人打发了出来。后来我跟人做生意,亏了钱,只能四处躲债。有次,我在渡船之上与人借钱,那人不借便罢,还找人毒打我。可巧又碰上了三爷,三爷痛心疾首,对我说,墩儿,你怎的混成了如此模样。三爷终是心仁,关照了我,派了一些银钱不说,还与我指了一条明路。也是得了三爷指点,我才涉足江湖,给几个帮派管钱账,一路混到今天,也自立门户,手下管着二十几个好汉,江湖上说的笑面铁珠,便就是我了。”
明玉见他脸上颇为自满,对如今成就很得意,心里厌恶得紧。
想她那三叔,从来心术不正,身边跟着的也都是一群羊贪狼狠的刁奴,这罗墩儿话里遮掩,但多年行径说穿了不过是吞账、骗钱、偷盗、作匪。
“求财之人,钱落袋里,不问出处。你今日放了我,我许你云城一条商铺。若是你不放心,那随我一起去上京,了结此事。岐县土楼,云城商铺,哪个是明路,你尽管想一想。”
罗老大听罢,眼中闪烁,心里权衡。
云城一条商铺,谁听了不动心,若是得了那里,何必还在这穷乡僻壤和一群粗汉当匪当寇。
他藏不住喜色,起身走向明玉,却见这灯火通明的堂屋中央,她虽被绑住歪坐在地上,但敛首挺背,清俊奕奕,一张素脸凛冽含威。
她明明看着他,与他说话,但眼里好像毫不在意,过脑不过心,看他比看空中的一丁尘埃都不如。
这可真与老夫人有十分相似了——
那时他在柳府,手脚不干净,做账吞钱,被大管家揪出来。他跪在地上哆嗦,不时偷偷抬眼瞅老夫人。
那四十好几的人,还和二十多的媳妇一般,脸像刚出笼的馒头,又白又弹,腰直得像雪地里的松柏。她垂头,捂袖,喝茶,不动声色,屋里人人怕她。这哪里是人间的人,简直是西边请来的玉菩萨。听完事情原委,大管家主张报官,三爷跪着求情,老夫人轻声道:“那就按老三的意思办吧。”
罗敦儿那时候跪在地上,手指紧扣青石地砖,心里没有一丝被宽赦的窃喜,倒是很希望老夫人多说一句,究竟怎么办谁来办。但老夫人终究不再多说他一句,轻声与大管家谈起另一桩事来。
话说回来,若是换成旁人,要么赶紧杀了明玉交差,要么放了明玉随她去取云城商铺。但这罗老大不同,他此时是小人得志,奴心作祟,见明玉与彰英夫人一样,激出了摧残之心,非要见一见那不可一世的主子,玉陷泥沼花落尘泥的模样。
罗老大才走到阶下便止步,眼珠一转,又笑道:“云城一条商铺,谁不动心。但大姑娘不要看我曾是家奴就诓我,大姑娘若是有那本事,怎会被三爷逼去了西厥?又或者大姑娘年龄大了,长了心窍,那我就更加不敢。免得纵虎归山,反被虎咬。”
明玉听罢蹙眉,正另想他计。罗老大得意狂笑几声,信步走过来,俯身捏起明玉的脸,目中贼光闪闪。
“常言道,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大姑娘今不如昔,命在我手里,这楼下住着我二十几个弟兄,是插翅难飞,就不要再端着架子了。如今我也积了些钱财,三爷的钱也不是一定要赚,只看着大姑娘心疼。想大姑娘青春年少,孤苦无依,不如和我凑了一对,伺候我几日,用你这水灵身子把我伺候舒服了,说不定有条生路。”
那罗老大一只湿腻手,不住往明玉脸上摸,她本能避闪,那罗老大竟忿然伸手掴了明玉一巴掌,怒道:“小贱人,你还装什么三贞九烈。你身子先让蛮子污了,再被那褚家老三关了半个月,玩腻了才放出来。你天生就是个骚浪女表*子相,下了地狱也要伺候阎王。”
说罢,他只身扑来,明玉心里一亮,道:甚好。
原来这罗老大也听说明玉会些功夫,是以一直不大敢近身,此时色壮人胆,扑近就要撕扯明玉的衣服。趁这时,明玉支肘在地,架起腿狠狠往他下身踹了一脚。罗老大毫无防备,飞了两丈远,跪在地上捂住下身,痛得龇牙咧嘴。
明玉冷笑。从前她旧伤未愈,被青石散磨得浮软无力,那褚策身手、气力又强她百倍,所以她没办法。而现在,虽然身体还没好透,但对付一个武功奇差,心有戚戚的罗墩儿,趁虚给他一脚,也是足够。
她看那群游侠还没上楼,罗墩儿还在捂腹哆嗦,弓身快速拔下一道金簪,戳烂手上绑的绳索,使尽全力扯开,再徒手解开脚上的绳子,跑到堂上抄了一把剑,挥剑抵向罗墩儿项脖,准备劫持他走。
不料身后飞来一脚,这一脚踢得重,她扑倒在地,手一软,那剑便哐当一声飞了出去。
原来是那头领。他本在楼下慢悠悠地数钱,等沏茶,突然听得上边有动静,就喊了几个人,直奔上来。
“罗老大,你没事吧。”他见罗墩儿形容狼狈,不由问道。
来了救兵,罗墩儿好歹松了口气,但在小弟面前被个女人踢成这样,他面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喝道:“按住这小贱人,老子今日非办了她不可。”
便有四五个人齐上阵按住明玉,罗墩儿见明玉眼睛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