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策走后,明玉当真叫来嫣然绾髻。
嫣然先是欢笑着道喜,再拉着明玉说起自己去路——原来嫣然求岳子期帮她讨了个差事,去林之海夫人处做个梳头的侍女。
明玉挽留道:“你的样貌和灵巧,何必去做梳头丫鬟,不如留在肃陵侯身边,我必不嫌你。”
嫣然抿嘴,又巧笑打趣道:“现在是不嫌,以后总会嫌。”明玉摇头,还想留她,嫣然附到她耳边,红脸说了几句,明玉便笑:“我说你怎么铁了心要走,原来看上了别人。”
这嫣然,别的都好,就是太容易对男人动心。说红鸾星动遇良缘,那她的红鸾星是一天一闪,自朱全以后,除褚策以外,见一个年貌差不离男子就闪动一次。
明玉不大放心,“这人如何,可靠吗?”
嫣然点头,轻声道:“你放心,就像你从前说的,踏实着呢,事事替我着想。再说我也不尽是为了等他,我早不想做舞姬,就想靠个手艺过平淡日子,我听人说林州牧家风清正,我去了不会招上龌龊事,何况事情是岳大人说成的,肃陵侯也叮嘱过,不会有差错,你大可放心。”
说到这里,她已将髻梳好,在盒中取了一支雕花衔珠赤金簪给明玉看,明玉点头,她便插上头去,对镜细看,灿然笑道:“瞧我头梳得多好,平日也肯干活,一定能在林府安生,你真别担忧我,以后就是等那人不到,我另找一个就是了。”
明玉见她说话做事已有板有眼,又心有所属,不好多劝,便叫她与宝镜走去水榭闲坐。没坐一会儿,就见莫初跑跳过来,刚一坐定就抓起小桌上的糕点来吃,不住示意宝镜倒茶。
那糕点偏干,她连喝几杯茶,捏起那朱红小盏抱怨道:“这么小怎么喝茶,能解渴吗?”说罢,伸手拈起另一盘中的小饼,往嘴里塞,皱脸道:“不是说并州的东西很好吃吗?怎么甜不甜咸不咸,你们平时就吃这个?”
另三人都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莫初吃完,拍拍手掌抖掉饼屑,挤到明玉身边,左看右看,指她发髻笑道:“你长得真漂亮,今日怎么把头发梳起来了,这怎么梳的,真好看。”
明玉更是疑惑——这莫姑娘现如今古怪得很。
她原在西厥见过莫初,那时的莫初一见她就生敌意,冷眼睥睨,哪会开口赞她漂亮,主动与她闲说家常。
但莫初先前救了她,又是穆云山身边的人,必须礼待。她叫嫣然讲一讲梳头的法子,莫初抬头瞅了嫣然一眼,竟双目一翻,半听不听。嫣然咬唇,有些生气。
明玉轻拽嫣然衣袖,暗示她别使小性。又暗笑,莫姑娘又和原来一样了——
明玉原在西厥见过莫初,短短几日,便瞧出这人做派,只和男人饮酒笑谈,话语恬静中带有见地,但对女人,可没什么好脸色,那长得美的有防范,地位低的看不起。
本来,许多女子不愿将梳头之法说与人听,但嫣然实诚得很,一五一十道来,不时用手比划。莫初可不接好意,干脆摇手不再听,歪头对明玉笑道:“我从前没见过你啊,你叫什么?”
明玉心道:你装得还真像,你没见过我?但莫初一脸烂漫亲昵,她不好质问,便试探问道:“我姓明,单名一个玉字,莫姑娘不认得我了?”
莫初叹气摇头道:“你莫怪我,我跌进江里,伤了头,原来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跌进江?失忆了?这番遭遇听上去有几分可怜,但明玉半信半疑,不怎吱声。而嫣然和宝镜早看她不顺眼,均不同情,未有开口安慰。
莫初倒毫不在意,咯咯笑道:“奇怪了,以前也没见你在肃陵侯身边,怎么这次跟着出来。你是他什么人啊,侍女吗,不像啊,穿的这么好,他前天那么急吼吼去救你。那你是他妹子?不对啊,他姓褚你姓明,是不是表妹啊?”
明玉霎时面色酡红,已然没心思去琢磨莫初是真失忆而不谙世事,还是故意刁难。昨夜和褚策的事一幕幕浮现脑里,她一时语塞,支吾道:“不是..我是…是他的…就是…”
这气氛颇为尴尬,明玉下巴快勾到胸口,莫初还是不能领悟,宝镜插嘴道:“莫姑娘,我们小姐是肃陵侯的…”该说什么呢,妻?肯定不是的,妾?纳妾之礼也没办,名分也没有。
宝镜又怕明玉伤心,忙改口道:“为人妇的女子会把头发绾起来,莫姑娘难道不知道?”
莫初这才恍然明了,脸上显出嫌恶之色,往旁边挪了几个位子,生怕再沾到明玉。
她斜眼上下打量,见明玉飞霞满面,比方才还娇美几分,遂冷哼道:“你不要以为你有几分姿色,讨好卖乖,就真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告诉你,趁早别想。肃陵侯家里的夫人,我见过,长得虽不如你,但出身名门,还是肃陵侯表妹,亲上加亲,肃陵侯对她好的不得了。那谢夫人可亲切,又贤惠,哪像你,整个一狐媚子样,就知道勾引有妇之夫,我最是看不起。”
明玉倒没什么,嫣然听罢反先怒了,想是她从前也遭过这般羞辱,气极磕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谁勾引谁了,你快走,干嘛来这的。”
莫初偏生不走,赖坐在凳子上还要再说,不料被明玉断了话口。
明玉笑道:“莫姑娘奇了,三妻四妾,从来都是男子做主,女子无奈,男子得益,女子吃亏。你口口声声谴责弱小女子,不见骂一骂见色起意的男子,当真柿子专挑软的捏,可不是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