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阁老一系树倒猢狲散,被抓住的想要戴罪立功就攀咬起了别人,自觉逃不过的就多检举几个好谋求个宽大处理,被攀咬住的想要撇清自己又揭发出了其他人,被检举的少不得又要上表自证清白,一时之间仿佛整个朝野都是杨阁老一系,仅存的几个没有瓜葛之人也是战战兢兢,生怕一时不慎被牵扯起来。
这样一来证据纷繁复杂、证词千头万绪,真真假假亦难分辨。可这案子拖的越久,人心越不安,朝野动荡,社稷难安。此事不宜再拖下去,必须快到斩乱麻。
谢韵埋首在雪片一样纷至沓来的卷宗、供词、自白中,直熬了六天五夜。
是以傅明希来到咸王府的第九日,她来给咸王请安时,咸王居然还没起。
傅明希想着今儿就要开始学规矩了,特意赶早来给咸王请安。她直奔畅园而来,如今她是“公子”的身份,来到畅园不仅没人拦她,还有小童为她指路。
其实不过几百步的距离,只是畅园里草木扶疏,在畅园门口时,竟看不见这“简居”的影子。
等来到简居门口,傅明希透过打开的几扇窗户,看到里面一排排的书架,原来是个书房。咸王竟一大早就来看书了吗?
傅明希正打量着这书房上挂着的牌匾,不同于“畅园”的苍劲,“简居”二字带着锐利的锋芒,像刚出鞘的宝剑,未经历练,不懂收敛。直教傅明希想起“刚而易折”四个字。
“呦,这不是竹节‘公子’吗?”
竹亭打趣她的声音传来,唤回了神游的傅明希。
她听着竹亭刻意压低的声音,问道:“王爷看书呢?”
“哪儿呀,王爷平素就宿在这儿。王爷前几日处理公务连熬了五六日,每日只眯一会儿,五六日里加起来睡觉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时辰。昨儿忙完了,这才睡个好觉。”竹亭颇为心疼的道。
“哦,那我就先回去了,等王爷得空了,我再来请安。”傅明希悄声说道。
“进来吧。”咸王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吓了傅明希一跳。
傅明希跟着竹亭进了简居。这是一个颇大的房间,一进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两缸挨着放的锦鲤,缸口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左手边只除了窗边放了一桌一椅,其他地方全部都是书架,竹简、丝帛、纸质书册样样俱全,还有几个架子上放的全部都是长方形的锦盒,想来都是咸王收藏的画卷。想想她那一箱子书,再看看咸王这书房,有钱人!
右手边贴墙有道很藤制镂空屏风,屏后有榻,榻上有几,几上是一盘未完的棋局。背阴的墙上挂着几具古琴、一张狼皮,狼皮将这屋内的文雅气质冲散了一些,昭示着这屋主人是个血肉阳刚的男子。再向内是一道八折屏风,屏风后又有幔帘垂下,看来是咸王起居室了。
傅明希自觉的停在两缸锦鲤之前,将手指伸向水面,逗弄鱼玩儿。
等幔帘收拢至两边,温润俊朗的咸王从屏风后信步走出。
翩翩少年郎,浊世佳公子。赚大了!
傅明希巧笑倩兮,裣衽施礼,口称万福,仿若是个大家闺秀。这是一场无实物表演,因为她穿的窄袖男装,没有衽让她敛。
谢韵累极,昨儿酉正就睡了,一直睡到今天天光放亮才转醒。只是还觉得疲惫,就没有起身。
听见外面竹亭和人低声说话,辨了一辨,听出了是傅明希。想着那日小丫头放肆的亲了他一下就跑了,之后再也没见着她。此时来见他,怕是鼓了莫大的勇气,要是她回去之后怕羞不肯再来了,他还能追去方园找她不成?便顾不得自己还没起床,先把人叫了进来。
此刻见到了,他就知道他想错了,她大方的很。唉,是他自己想差了,他怎么会跟那些内院里长大的女子一样。
傅明希等了半晌,都没听见咸王叫起。她也不慌,就还在那儿摆着行礼的动作,连脸上笑容都一丝没变。
直到听见咸王笑着说:“你这仪态,怕是方园的嬷嬷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吧?”又对刚摆完饭的竹亭说:“竹亭下去吧,这儿有竹节呢。”
竹亭应声退下,傅明希才起身过来伺候咸王用膳。
傅明希给咸王盛好了粥,便要给咸王布菜。咸王却说:“行了,我把竹亭都打发出去了,你还装什么样子。用过了吗?一起用些吧。”
傅明希喜滋滋的坐在咸王对面,两个人一起吃了顿早饭,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但两个人之间不经意的眉来眼去,还是让空气都温热了起来。
安也请了,饭也吃了,傅明希该回方园跟崔姑姑报道了,谢韵却还是不想放她走。
“写几个字,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字有多见不得人。”刚刚确认彼此心思的小情侣,总是想各种理由腻在一起,谢韵也不能免俗。
“那怕是真的要给你长见识了,只怕我的字,它们认识你,你却认不得它们。”傅明希自嘲道。
谢韵却是看过她的字的。除了谢韵以外,王府任何人里递出去的每封信、每张单子,都是有人审过才能往外传的。傅明希的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傅明希的家书却是谢韵昨儿一回府,亲自过目的。
傅明希提笔写了几个字:“我的字真丑”。
谢韵取过笔,写了个“是”。
傅明希又写:“那你还要看”。
谢韵直接握了傅明希的手写:“我教你”。
谢韵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瘦长,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