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很隆重,杜月笙带着向大年和袁海鹏执孝子礼,穿起了斩衰丧服。丧礼五服之中,以斩衰最重。自来只有臣为君,子女为父,妻为夫,长房长孙为祖父,才能穿此衣服。斩衰以最粗的生麻布做成,不用剪子,专凭刀砍,断处外露不缉边,所以叫斩衰。
这次来参加丧礼的宾客身份都很干净,没有混黑道的,也没有政界的,都是些老商人,老掌柜。这些都是跟刘海生老相熟的人,他们眼看杜月笙如此对待死去的师傅,不由得大感唏嘘。
从刘海生病死一直到丧期,这段时间他的外地的几个徒弟竟然陆陆续续的都赶来了。一共四个人,年龄最大的已经六十左右,最小的也已经将近四十。这些人,都是刘海生没来上海以前收的弟子。
他们之间也都认识,几人一脸的悲痛,看到杜月笙在丧礼上如此,他们大感佩服,也十分欣慰。到了傍晚,刘海生下葬之后丧礼结束,所有的前来吊唁的宾客都走了。灵堂内,只剩下了杜月笙他们几个刘海生的徒弟,还有陈三。
“月笙。”,陈三看着双眼通红的杜月笙,略微挺了挺自己的脊背。几年不见,陈三已经颇有老态,脊背竟然有些微微弯曲:“我受你师傅所托,要帮你打理一下生意,你意下如何?”
“陈三叔。”,杜月笙拱了拱手:“以后就有劳了,师傅曾经跟我说过,要我的一切财务方面都听您安排。”
陈三点一点头:“你生意怎么做,我不管,我只负责帮你看好家。我保证你每一分钱都用到明处,每一笔账都清清楚楚。你的买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杜月笙摇了摇头:“我在商界,只不过是初出茅庐,以后还要陈三叔大力帮忙的。”
陈三嘴角一翘:“你挣多挣少,我都不会管。可有一样,你不能赔了。我陈三插手的买卖,断然没有赔钱的道理。只要你能保本,我就不会烦你。可我一旦要找你说点什么,那就代表着你的买卖出现大问题了,你就得想办法扭转一下了。”
杜月笙想了一想:“好吧,一切有劳了。”
向大年插上句话:“月笙,师傅走之前要我转告你。陈三叔要跟你一辈子的,你要把他当高人一样供起来,万不可只看作一般账房先生。”
杜月笙点一点头:“那是自然的。”,接着他又深吸一口气:“虞洽卿无心果品业,师傅一走,鸿源盛早晚得被他卖了。你和海鹏跟我一起做事吧?以前你也跟我提过,不过那时候师傅还在,所以咱们也就不着急。现在师傅没了,咱们兄弟几个就应该齐心合力,一起做事了。”
向大年和袁海鹏立刻点头答应,他们说鸿源盛还有几个人愿意跟着杜月笙,比如郑大峰。杜月笙来者不拒,全部接收。
“小师弟。”,刘海生那几个徒弟里面年长的一位拱了拱手:“你在上海滩也做着买卖啊?”
“做着一点小买卖。”,杜月笙答应了一声,接着皱起眉头:“我以前怎么从没听师傅说起过你们几位?”
那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苦笑:“我们很少踏足上海,偶尔也是两三年才来看师傅一次。你知道的,我们都忙。可没想到,竟然没来得及在师傅面前尽尽孝。”
陈三忽然咳嗽一声:“几位,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只给你们拍一封简单电报吗?送丧信,这不嫌太简单了吗?”
“哦?我以为只是因为路途遥远。”,那年纪最大的代表其余人开口。
陈三摇了摇头:“刘海生亲kǒu_jiāo代我,用最简单的办法跟你们报告他的死讯。要是你们肯亲身前来,而不是随便发个吊唁信或者派人吊丧的话,那就证明你们眼中还有他这个师傅,还对他有些尊重——”
另一人立刻摇头:“师傅这话太重了,我们怎么会不来?虽说平时我们来的少,但是师傅对我们的栽培之恩,我们是永生不忘的。”
陈三点一点头:“你们既有这份心,那你们师傅留给你们的一封信,我就要拿出来了。”,说着陈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们:“这是他老早就写好的,专等着自己西去之后再用。”,接着他扭头看了一眼满眼期盼的杜月笙:“别看了,没有你的。”
那几人慌忙接过信,展开之后传阅一番,看完信,四个人都直愣愣的瞪着杜月笙。
“看我干什么?”,杜月笙有些摸不着头脑。
“师傅对你情分很重啊。”,年龄最大的那个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然后把信递给杜月笙:“你自己看吧。”
杜月笙接过信来看了一遍,眼中又充满了泪水。那信上的意思明明白白,刘海生写下遗言,要求他这四个徒弟在生意场上多帮帮杜月笙。
“师傅临走还在为我忙碌。”,杜月笙喉头也哽咽起来。巨大的悲伤重新从他心底弥漫,充斥了他的全身。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吧。”,那年纪最大的先开口:“鄙人马向德,现任北京——。哦不,已经改名叫北平了。北平商会会长。”
次一个又继续介绍:“在下徐锡怀,南洋徐氏轮船公司老板。”
“在下杜同棉,东三省贸易协会副会长。”
“在下米春,华北贸易局对外出口理事。”
杜月笙被他们的显赫身份震惊了,师傅的这几个徒弟居然都是名震一方的商界大佬?怪不得他们说自己忙,没时间过来呢。原来,原来他们真的是忙!这是,这是师傅留给自己的最大的一笔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