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亲至臣子家中,原本就是纡尊降贵的做法,慎国公府上下尽数戒严了,连府上的下人都不许随意走动,端茶递水这样的事更是由主子们来完成的。慎国公迎了裴珏和季瑶到花园之中,又唤了人来陪。
因如今已然行了封笔仪,故此李云昶自然也是在家休养,听说裴珏来了,忙迎了出来。向两人施了礼,他才笑道:“阿珏好生不厚道,要来府上也不肯事先告知我一声儿,难道这些日子你想着要罚贪腐之臣,还要纡尊降贵来查我?”
“查你才没意趣,你那些瞒神弄鬼的事,有几件朕不知道的?譬如你往日那些通房?”裴珏低声道,呷了一口茶,又盈盈望向他,“柔姐儿呢?”
听他提到霍柔悠,李云昶孟浪的神色顿时敛了下去,笑道:“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阿珏还记着做什么?如今我可如你一样,只有嫡妻一个。那起子庶子庶女,愈想愈没有意趣,还不如和柔儿多生几个要紧。”
“哎呀,你这人嘴上又没有把门的了。”身后传来霍柔悠臊了的声音,她一身铁锈红斗篷,梳了个元宝髻,小脸臊得绯红,“谁要跟你多生几个……”
身边的李芷萱也附和道:“就是,嫂子才不会跟你多生几个呢。”又上前给帝后见礼,和霍柔悠一边一个将季瑶簇拥住,后者也是笑起来:“你都叫柔姐儿嫂子了,难道她还能跟别人多生几个孩子?”见李芷萱也臊起来,季瑶笑道:“柔姐儿与我说,这孟浪鬼这些日子有没有欺辱你,告诉我,让我给你做主。”
霍柔悠小脸一红:“姨妈又拿我取笑,他哪里敢欺负我……”
李云昶也接话道:“嫂夫人也太信不过我,我怎舍得欺负柔儿?”这可是他向霍文钟表决心表了快一年才娶到的宝贝,别说欺负霍柔悠,他恨不能将霍柔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见到,就让他一人瞧见……
“你叫谁嫂夫人呢?”季瑶狡黠一笑,“你媳妇叫我姨妈,你叫我嫂夫人,平白无故,我就被你带矮了一辈下去,难道我是好欺辱的?今日不将这家礼给做全乎了,来日只许你行国礼,正儿八经的叫我皇后娘娘才使得。”
见她诚心整治李云昶,裴珏默默不语,望了李云昶一眼,挂上淡淡的嘲笑。和裴珏亲如手足,李云昶若还不知这样的神色什么意思,那可就白瞎一起长大的情谊了。躬身向季瑶和裴珏行了一礼:“是,姨妈说的是,敢问姨妈和姨爹要吃什么茶点,外甥女婿也好吩咐下去,别怠慢了姨妈姨爹。”
在家里见惯了自家哥哥当霸王,如今见他吃瘪,李芷萱笑得直拍手:“该!叫你跟我耍霸王!”又被季瑶拉住问了几句,说是和哪家的小子订了亲,如今正待嫁,季瑶让人记下她出嫁的时候,方便到时候给她添妆,也算是给她做脸。
众人正在笑,那头又有人来说太医院正来了,忙让人将其请进来,季瑶示意羽林卫都统将今日从中年人手上接到的状纸给他:“这是今日我和陛下在路上遇上的一人呈上来的状纸,说是要呈给陛下的,只是又怕上面淬了毒,故此也不敢贸然打开,还请院正看上一看,确认是否淬过毒。”
太医院正接在手中,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又展开来对着太阳查看,这才将其还给了羽林卫都统:“回皇后的话,这状纸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也没有淬过毒的痕迹,想来那人并非心存歹意想要行刺。”
季瑶这才放下心来,谢过太医院正,转头轻轻的看着裴珏:“这样你再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吧。我倒是好奇,什么人定要拦住官僚的马车,求将状纸呈给皇帝。”
“连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拦车?”李云昶笑道,“若是无缘见到圣面的人呢?”
季瑶颔首:“是呢,要不是我们自称是慎国公世子,只怕别人还不愿意给呢。”
无端就被推出来背锅,李云昶脸色有点发青,叹道:“我这辈子和阿珏交好,就注定了总是我替他背锅。”转头见裴珏展开状纸细细读罢,脸色很是不好,忙问:“出了什么岔子?”
“这人是从河北道幽州来的,为状告当朝郁贵太嫔。”裴珏悠悠的舒了口气,因裴璋之事,郁贵太嫔虽没有被牵连废为庶人,但在宫中也不过是透明人了,小女儿脑子不清醒,儿子又犯了大罪,如今连大公主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更不说她了。
对郁贵太嫔素来没有什么好感,季瑶沉吟片刻,接了裴珏手中的状纸,细细看了一遍,讶异万分:“郁家敢这样行事?!”
状纸之中详细说了状告之事,那中年人名邵梵音,状告当朝郁贵太嫔。元德十八年正月二十三,其家人被烧死在家中,正是郁家人所指使。他好容易在火场之中救出父亲,这么些日子一直为父亲治疗烧伤,然而杯水车薪,父亲去世后,得了父亲的遗命,前来京中告状。偏巧又有裴珏推行惩治巨贪大恶的法子,他认为有门,这才写了状子,求达官显贵能为自己呈上去。
“口说无凭,并无证据,即便他说是郁家所做,咱们也不能给郁家定罪,更何况郁家除了郁贵太嫔,阖家大小已然尽数下狱。”季瑶沉吟片刻,得了一个最为中肯的结论,“更何况……”
“更何况,区区一介草民,郁贵太嫔有什么缘由去和他们过不去?”裴珏也拧着眉头,他原本就是个冷面郎君,皱着眉头的样子让霍柔悠和李芷萱如芒在背,蔫在那里不敢说话,“元德十八年正月二十三,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