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天边刚露出些鱼肚白来,些许晨光已然透过窗帷传进来,大公主靠在床上,神色支离憔悴,仿佛病空了的人一样,木然的看着窗户,良久不发一语。
门被人推开,贴身的侍女玲珑端着药进来:“公主,吃药吧。”
大公主勉力坐起身子:“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呢。”玲珑强笑,“那府里太太素来强势,公主放宽心思才是,她纵使如今有些怨言,听了公主身子不安,不还是来得飞快么?公主到底是天家帝姬,谁敢轻慢了去?”
“还不知道是来看我身子大安了,还是来看我什么时候咽气。”长叹一声,大公主浑身无力,“昨儿个驸马半夜了才回去,可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玲珑满腹怨言,但也不敢明说,即便是想说,现在又能跟谁说去呢?先帝陛下已经去了,又有那样的母妃和弟弟,公主好好一个人,活生生是被他二人给带累了。如今公主除了有个帝姬的名头之外,不得嫡母和皇帝弟弟的看重,偏生姚家的太太又是个强势的人,不就只剩了受气的份了么?再有大姑娘,活活就是个白眼狼,还不如远少爷这小孩子呢。
饶是如此,玲珑也劝道:“大夫都说了,公主是郁结于心,还是看开一些好。即便大姑娘混账了些,但驸马和远少爷待公主的心却是真真的。”
大公主倏地一笑:“是了,我还有驸马和远哥儿呢。”端了药来吃尽,又和利蜜水,这才躺了下去:“再艰难也要活下去啊,我活了半辈子,从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往日若是受了气,我还敢进宫向父皇告状,现下即便我受了委屈,又能去与谁说呢?陛下和太后不待见我,皇后对我也是面子上的敬重……”
玲珑也是满心苦楚,哽咽道:“公主的人生,活活是被三殿下和郁贵太嫔给毁了!”见她面露苦笑,玲珑道:“难道不是么?公主清清白白一个人,从没有做什么让陛下和太后心存不满的事,何苦今日落得这样的结局?三殿下是个糊涂的,巴巴的非要谋逆,郁贵太嫔更是将手伸到温惠皇后和二殿下那里。陛下和太后怎会放过她?”
她哭诉着,外面又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公主,那府里来了人,说昨儿个驸马一回去,那府里的太太就将驸马和好几个侍妾都锁在屋子里了,现下还不知道出来没有。”
听完后,大公主冷笑:“你瞧,她眼里我还是什么天家帝姬,这样骑在我头上来了。我们大楚的驸马,没有公主点头也敢纳妾?打量着我是被娘家厌弃的人了,连告状也没有地方告,若我没有这公主府,若我需要如百姓家中的媳妇一样伺候她,只怕连棍棒都落到我头上来了!”她说到此处,又剧烈的咳嗽,吓得玲珑赶紧给她抚背:“公主莫说气话,好歹驸马待公主的心是真的。”
“他心再真,也不敢拂逆太太。”大公主认命似的摇了摇头,“这是命,若是让他为了我背上不孝的骂名,我又是何苦?那府里太太的性子你也知道,若他真敢拂逆,太太定会将此事闹开的。我已经是在挣命了,也不必让他为了我玉石俱焚。”
玲珑也只能哭,自家公主的处境她比谁都清楚,现在但凡有一点办法,公主也不会这样无助。可怜她只是个奴婢,也不能做什么。大公主咬着牙,厉声道:“玲珑,派人去知会太太一声儿,叫她过来跟我回话,什么缘故不让我们夫妻相见,又是什么缘故,要将我儿女尽数扣在那府里。”
玲珑忙命人去了,又回来伺候大公主,约莫到了巳时,廊下又传来脚步声,恼得玲珑啐道:“你们怎么回事?不是吩咐过不许来打扰公主歇息么?”
外面传来黄门内侍尖细的嗓音:“长公主殿下金安,主子爷和主子娘娘知道长公主身子不好,已然亲自前来探望公主殿下,再过一会子就来,还请公主拾掇一二,恭候圣驾。”
玲珑怔了怔,转头就扑在床前:“公主,公主听见了么?陛下和皇后来看公主了,陛下和皇后眼里还是有公主的,只消得陛下来过,我看那府里谁还敢说咱们是没脸的,谁还敢作践公主。”
大公主也有几分发怔,勉强撑起身子,收拾了一番病容,刚收拾完,外面也有人通禀。季瑶抱着灼华推门而入,绕过屏风见大公主恹恹的模样,关切道:“姐姐怎么成了这样?”
怀中的灼华抱着她脖子,好奇的打量着大公主。后者无奈一笑:“病来如山倒……”又见屏风外隐隐有人坐下了,也不敢问,“多谢陛下和皇后肯来看我,我这心里……”现如今她的处境,说是举步维艰也不为过了,帝后不管是基于什么目的来的,无疑是雪中送炭,让她说不出的感激。
“什么谢不谢的,姊妹之间哪有这些话。”季瑶笑道,心中愈发的庆幸今日磨着裴珏来了公主府,她虽知道大公主病了,但也不料病成了这样消瘦的模样,想来慎国公夫人所言非虚,姚家那太太真该好好敲打一二了,“陛下是男人,就不好进来了,姐姐有什么话就跟我说,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跟我说。”
大公主点头应了,还没开口,眼泪反倒是下来了:“多谢记挂了……”
“姐姐是个忠厚人,又是陛下的长姐,咱们心里都知道。”季瑶笑道,“今日出来的时候,太后也说让姐姐好生养着呢,说别人做的事,和姐姐不相干。”
虽不知是季瑶安慰自己还是如何,总归裴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