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之后,天气便愈发的炎热了,每一日的日头足足到酉时末才会歇下去,徒留一室炎热。皇帝那日亲口说了禁了季瑶的足,故此她也从善如流的留在长平侯府上并不出门去。
因长平侯请封季烜为世子且皇帝应允之故,老太太心中不豫,扭身便带了季珊也往嵯峨峰上的水月庵去避暑了。老太太带了季珊走了没几日,偏巧吴婉筠被诊出有孕,府上一应事务尽数落在了季瑶头上,少不得请姑太太帮忙料理着。
盛夏暑气重,季瑶翻过了所有的账本,有些昏沉,撑在案几上昏昏欲睡,又有人来说是姑太太来了,忙强打精神:“这样热的天,姑妈怎亲自来了?有什么让人通传一声,我去寻姑妈。”
因折子戏的事,皇帝发落二公主去嵯峨峰上思过,姑太太因而对季瑶满意得很,言辞间也净是疼惜:“你上次说喜欢吃蜜渍海棠,今日又腌好了,送来一些给你。”又起身将罐子交给司琴,“你们也是了,姑娘精神不好,也不劝歇一歇。”
司琴笑嘻嘻回答:“劝过了,姑娘说她不困。”又就着姑太太送来的蜜渍海棠泡了水端到季瑶跟前,后者也笑道:“这账上有些不妥,现下传了账房来问问。再怎么金山银山,也禁不住这样的败坏。”
姑太太瞥了一眼账本,打定主意一问三不知,好歹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太插手娘家事,仔细被人说不是。外面又有人说账房管事媳妇来了,季瑶让人将她领进来,问道:“我问你,咱们府上姑娘的月钱是每月五两,连我都是如此,怎么二姑娘院子里的开销,竟是一月五十两?”
管事媳妇根本没有半点被问责的慌乱,振振有词的回答:“三姑娘有所不知,这月钱之中,首饰脂粉钱另算,不含在其中的。所以多些也是难免……”
“多些也是难免?”季瑶笑道,“首饰脂粉钱另算,一月十余两,至多二十两,这一倍还多的银钱,是你没良心昧下了,还是二姑娘真的这样能用?更不说她在守孝,不施粉黛更没有新首饰,一月五两足足有余,什么缘故翻了十倍?”
管事媳妇不料季瑶新官上任却对这些这么熟悉,顿时噤若寒蝉。季瑶慢吞吞的吃茶,海棠蜜水很是好喝,又让人给姑太太换了茶来。静了半炷香没有回答,季瑶也失了耐性:“罢了,我没空同你周旋。弄画,吩咐下去,这婆子昧良心贪主子的钱,拉下去打二十大板,打完了直接送官,别留这种蛀虫。”
弄画应了就准备出去,吓得管事媳妇赶紧求饶:“三姑娘饶了我,我说我说,这是老太太的意思,说可怜二姑娘丧母,又算是客居咱们府上,一月多给银钱,若有需要,也好接济一下二老爷……”
果然是老太太那事儿逼!一月多给了季珊四十几两的银子,是想要将长平侯福给搬空了去接济她那宝贝小儿子?长房一大家子的嚼谷也都可以不顾了?
“吩咐了多少次,老太太年岁大了,有些事儿难免糊涂,也不必万事都按着她老人家的意思做,你们都不听不是?”季瑶心中憋火,冷冷的瞧了她一眼,说,“把账房换了吧,这银钱的事,糊涂了可是整个侯府来承担。”
管事媳妇吓得厉害,赶紧求饶,账房是个捞油水的好地方,若是不待着,会少好多进项。季瑶对这求饶充耳不闻,让她下去了,又在账本上写写画画:“瑶儿以为,这首饰上的银钱实在用得太多了。一月十几两,究竟是要买什么脂粉首饰?不如将姑娘们的份例提到十两,首饰钱就省了,免得首饰多了,还收拾不过来。”
姑太太笑道:“这事和你切身相关,你以为好便可以了。”
见她是打定主意当个中看不中用的菩萨了,季瑶倒也顺从,吩咐了下去。和姑太太说了话,将其送走后,又传了安排在季珊身边的二等侍女来问,却得到了统一的回答:“二姑娘鲜少让我们理她银财之事,全是由林善家的一手掌握,连竹影都不能过问半点。”
看来季珊的确是学聪明了,有信得过的在身边,那些信不过的便绝对不会相信。沉吟了片刻,季瑶趁势又问:“府上的小厮都瞧尽了,也没有唐三说得那人,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障眼法。”
司琴接话:“姑娘,会不会是那老小子骗咱们的?”
“骗咱们?”季瑶失笑,“他不敢骗咱们,在地窖里待的日子,他莫不是想再去一回?”顿了顿,“这样多的银钱,她到底有没有给二叔都是问题,顺藤摸瓜查下去,必有蹊跷,我不信她不露狐狸尾巴。”
知道自家姑娘是和季珊怼上了,三女也不曾说什么,毕竟元宵节那日的事,知书是亲眼得见,而司琴和弄画仅仅是听说也觉得心胆俱裂,而和季瑶有这样深仇大恨的只有季珊一人罢了。听了季瑶的吩咐,也就打定主意要去查此事了。又取了丝线来打络子,季瑶低声道:“只是现下阖府上下都找不到唐三口中的那小厮,莫不是已经被灭口了不成?”
这话虽轻,但听在众人耳中,也都是觉得丧气。若是中间短了一环,还如何查得下去?怀疑归怀疑,但没有证据的事,真的敢去和季珊对质么?
“姑娘怕是想岔了。”帘子被人掀起,正是任姑姑,“灭口之事谁敢做?先头那位二太太处死春香之事败露,才惹来了这样多的祸事。若真是咱们府上的人,定不敢贸然杀人。只是姑娘约莫是不记得了,老爷寿辰那日,二老爷回来,老太太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