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拉子坐在我对面,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聊到跟我一起来的姑娘,疤拉子又不放心地问道:“你没把姑娘落在山里吧?多好的姑娘啊,昨晚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还以为是……”
疤拉子没有说下去。
我扒着饭,张口说道:“她要是百灵鸟,怎么可能不认识你。”
疤拉子感叹道:“是啊,那时候女娃才七岁,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唉——”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的耳边突然又响起了低语声:
“东阳……我看到你了……”
我不自觉地捂上耳朵,大声喊道:“我已经走了!别找我了!!”
疤拉子惊诧地看着我,问:“十年了,你还能听见?你在城里这么多年,没看过心理医生吗?”
我摇摇头,示意没事。
只要站在这座大山上,低语声就会在我耳边响起:
“我阳……我看到你了……”
声音让我害怕。
我想逃。
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却始终甩不掉这个声音。
我不愿听到它。
可我又忘不掉它。
它是缠绕在我心头的魔咒,我只能逃避却无法忘记,它像割裂在我心脏上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我的原配不是荀千灵。
从我记事起,我便知道自己有个媳妇,叫百灵鸟。
她的声音就像百灵鸟的歌唱,甜美清脆。
初次见面是在襁褓中,我们刚刚来到这个世上,谁也不认识谁,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彼此,看到了陌生世界的花红柳绿。
百灵鸟和我一起在山里长大。
她是荀家的千金,却从未走出过大山,她和我一起被爷爷抱回老家,算得上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她和山里孩子一起穿着布衣、扎着头绳,一起上山采野花摘野果,一起追逐打闹,一起眺望日出日落。
她深爱着大山,这里就是她的家。
我永远都忘不了七岁那年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东阳,我看到你啦!”
她看到我了。
我却没有看到她。
我只能看到老虎嘴里露出的花鞋,那是她最爱的一双鞋子,只有晴天才舍得穿一穿,生怕弄脏了上面的小白花。
如果我能迁就一下她,不躲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让她快点找到我,她就不用跑遍整个山林,不用傻傻地找我几个小时。
她那么傻。
找不到就回家啊。
为什么要一直找,一直找。
为什么非要找到我才罢休,为什么。
那只老虎的目标本来是我,我躲在树丛里听到呼啸的风声,本能便知道遇到了野兽,不顾一切往前跑。
四周全是杂草树藤,野兽扑风的声音在耳边咆哮。
我以为自己将要成为猎物的时候,却听到了百灵鸟兴高采烈的喊声:
“东阳,我看到你啦!”
我脚下一沉,坠入了坑洞里,几乎同一时间,一只野生虎从我头顶跃过,直扑朝我奔跑而来的百灵鸟。
淹没身影的草丛中,只有那双花鞋子定格在了我最后的视野里。
我再也看不到她。
那些星空下的约定,那些美好未来的承诺,都在那一刹那之间化为乌有。
百灵鸟曾经对我说:“东阳,不管以后你走到哪里,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跟着你!”
百灵鸟曾经对我说:“东阳,如果有一天你把我丢了,你要喊我的名字,大声的喊,让我听到你的声音,让我找到你!”
那天我站在山上最高的地方喊了一整晚,全村人都听到了我的声音,百灵鸟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天晚上,爷爷拿着一把开山刀,孤身进入了山林。
第二天清晨,爷爷满身鲜血倒在了家门口,手里拿着一张虎皮和一只血淋淋的花鞋子。
那时我才知道,武松打虎的故事并非虚构,真的有人能单挑一只凶猛的野生虎,而且还是一位年近六十岁的老头。
那只花鞋子,是百灵鸟唯一的遗骸,就葬在事发地的附近,我坠入的那个坑洞旁——方远大将军的陵墓入口!
爷爷对我说:
“阳,不是你的错。”
“因果循环,终要偿还。”
“失去的就当没有存在过,咱家没有百灵鸟。”
爷爷把百灵鸟所有的遗物全都烧掉了。
只有藏在山洞里的月饼盒,是我之前就放进去的,捉迷藏我故意躲在山洞附近,本想给百灵鸟一个惊喜,带她进入山洞里,点上红蜡烛,一起跳入温泉畅泳,让山洞成为只有我俩才知道的秘密地方。
百灵鸟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我,却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山洞。
是我害死了她。
我是罪人。
从那以后,我每晚都能听到百灵鸟在我耳边低语:
“东阳……我看到你了……”
我害怕这个声音,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她是我挥之不去的心魔。
直到十岁那年。
爷爷的葬礼上。
荀千灵穿一身花衣,站在我身后笑得像朵花,笑眯眯地对我说:
“我是你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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