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在山东方圆几百里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不仅在镇上、城里有钱庄,布店、古玩等买卖,在乡下还有大片的田产。
程家老爷也倒像天下所有的慈父一样,疼儿爱女。也尽量做到一视同仁,所以,程家庶出的二小姐和六小姐也有幸在北平读书。
但是程家老爷也犯了天下男人都爱犯的错,喜爱女人,尤其是年轻的女人。他需要她们年轻、丰腴的身子来证实自己宝刀未老。每年年关,儿女回家,总有一张新面孔出现在程家。不咎肥的、瘦的、丑的、俊的。
这年四月,一纸电报,所有儿女如惊弓之鸟般赶回山东老家。
父亲出事了,新纳的小妾与年轻的管事私通,被程老爷子撞见,一时气血攻心,将这对狗男女乱棍打死后,扔到山坳里。本来在这动荡的年月,一个腰缠万贯、财大气粗的大财主、打死几个人也不算什么,但是那个小妾与县警察局局长的如夫人是亲戚,什么亲戚?也可能是近亲,也可能是驴尾巴吊棒槌的亲戚,就不得而知了。总之,程老爷子被抓起来了。程家一共一儿六女,儿子十九岁,是一个极腼腆的男子,毫无主见。只有一样随了父亲,同时应酬十几个女朋友美其名曰:撒大网捞最俊俏的美人鱼。儿子一听说父亲被关在警察局了,手在油亮亮的大背头上抓了几把,便瘫在太妃椅上神游太虚去了。
这天,局长大人开着他的兔匣子把程老爷子送回家了。同去的还有一个白衫白裤白皮鞋的英俊男子。程老爷把女儿们召集进来。于是,六个各有千秋的身着洋裙的漂亮女孩提着长裙的下摆,风风火火闯进来。
打程家六小姐程若素一踏进门,英俊男子就不自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前的女子,实在……实在让他惊讶。她不同于其她姐妹在看到腰挂盒子枪,头戴大沿帽的生人时,神色慌乱地站在一边。而是径直跑到她的父亲面前,把父亲挡在自己身后,柳眉上挑,杏眼圆睁。除了看到惊恐,还分明地看到了压抑着的愤恨。他觉得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一种令他心动的东西。
于是,他转头冲局长低语了几句,然后,局长又如此这般地对程老爷子嘀咕了几句,就客客气气、满面春风地走了。于是,程老爷子单独留下了程若素。
“六丫头!”程老爷子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咳嗽了几声,憋得老脸通红,才说道:“刚才那位男子你也看到了吧?是不是长的一表人才?他是局长的公子,因为咱家吃了人命官司,局长有意高抬贵手,想跟咱家联姻。”他偷眼瞅了瞅女儿,见她好像没有太大反应,就接着说道:“他若是瞎子跛子什么的,爹宁死不依的,但那孩子还算配的上咱们程家,爹绝对没有成心让你嫁他,只说你们六姐妹随他挑一个,没想到他看上了你……”
“爹,您别说了,女儿……同意!”程若素不待父亲说完,果断地打断他的话。她只有十六岁,不像她的姐姐们都有了心仪的男子。只有她无牵无绊,是最佳人选。曾经也憧憬过:待她学业有成时,做个知识新女性,再嫁个有成就的男人,做个贵妇人。嫁给局长公子也没差的。女孩子长大后不都得嫁吗?
程老爷子颇感意外,所有子女中,就数六丫头有些小性儿,没想到竟这么爽快的同意了。看样子还真是看上局长公子了。
第二天,英俊男子自己开着匣子车来了,依旧是白衫白鞋。他来约程若素去钓鱼。程若素把自己的长发绑成一个蝎子辫,清清爽爽地跳上匣子车,车子刚一离开父亲的视线,原本风含情水含笑的小脸嘎嘣变回一个如同苦大仇深的女子。
四月的阳光如泄银铺玉般流淌着,到处弥漫着春天发酵的气息。程若素把头探出车窗外,玉白小手张开,柔柔的风儿吹过指缝,如一条毛毛虫在爬动,痒痒的。她禁不住笑了。
“我叫李司辰,今年二十岁,刚从英国留洋回来。”男子见六小姐打从坐在他身边,一直处在神游状态,自娱自乐。于是自我介绍说。
程若素这才缩回身子,抿着小小美丽的嘴唇,狠狠地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不高兴么?”李司辰笑了。
“没有啊,我高兴的很!”依旧高挑着眉毛。
“你一高兴就爱咬嘴唇啊?这个习惯可不好,今后一定要改,万一哪天我的唇子被你咬了去,我岂不成了个豁子?”
“你唇子上又没抹蜜,我干嘛要咬?”没有意料中的羞答答。听着她理所当然的应答,李司辰心动了:多么纯真的小丫头,虽然还是小孩心性,一点也不解风情。但是他就是喜欢她这样娇憨不造作的女孩。
匣子驰过一段山路后,穿过一个桃园,园子里的花儿正热闹地展示自己的妖娆,微风划过,几瓣粉红的桃花飘进车窗
里,落在程若素的手心。程若素便捻起来,放进自己小巧的嘴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
“你喜欢吃花儿?”李司辰问。
“嗯,本草纲目上说:桃花有美容润肌的功效!”程若素闭着眼睛答道。
“你已经够美!”他由衷地赞叹。
程若素张开如西域葡萄般的双眸,斜睨了他一眼:“我二姐是咱们县上数一数二的美人,你不知道吗?”
李司辰故作惊讶地问:“是吗?当时没注意看,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欣赏!”
“我二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啦,她死也不会嫁给你的!”程若素生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