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再次湮没。
临画道:“系统, 我有不好的预感。”这不过是千万年前的画面, 里面的人也都早死了, 但看着既定的事实一步步走到结局, 也不怎么好受。
系统没有说话。
下一个场景仍旧是冬季,只不过已是隆冬。
“说是一个冬天不见,结果都过了一年多了啊。”梅鉴两手抱臂倚在石柱上, 笑,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他还是老样子, 但在玄衣外加了一层深色的狐裘, 衬得肤色愈发雪白。
兰真将玉壶搁在石桌上,道:“你要的那种酒, 我已酿出来了。”
他的发冠歪了一点, 头发也不是那么规整,透着股忙碌而焦躁的气息,整个人愈发的严冻。但到了这里, 虽然还是天寒地冻, 他面上的森然寒意反倒降了些。
看了眼梅鉴, 兰真补上一句:“酒壶是新的,送你了。”
梅鉴接过酒壶, 没像上次那样立刻打开, 而是晃了晃后挂到腰上:“留着以后慢慢喝吧。”
“兰真真, 你怎么有空来找我呀?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梅鉴手肘撑着桌子,往那侧倾斜,“我当时收到箭鸦的信都惊呆了。”
临画心道原来箭鸦一开始是梅家养了送信的啊?看着它送的信, 真的不会有心理阴影吗?
梅鉴说还不算,从身上一堆银饰里又拔出个银哨吹了段曲子。扑啦啦几声,一只乌鸦似的鸟从梅树上飞下来,停在他肩头歪歪脑袋,眼瞳血红如宝石。
原来箭鸦一开始不是长得那么生化的……
他伸手去逗这小鸟,拉着它脚上的银环不让它飞。箭鸦被撸掉了几根毛,转而看向兰真,仿佛在求助。
兰真凝望了一会儿那血色的眼睛,道:“梅鉴,我有避世之心。”
这句话说得很轻,梅鉴愣了一下,手中的箭鸦立刻挣脱了钳制,受惊般大叫几声飞走了。他笑道:“啊……避世,兰真真想来和我住吗?梅山欢迎你,我还可以给你搭个房……”
“我是要率全族避世。”兰真与梅鉴视线对上,缓慢却清晰地说道。
梅鉴笑了几声,道:“也是,我忘了兰真真是族长了。不过你带全族过来梅山,也住的下啊,我好歹也是个家主,是吧?”
“梅鉴,别装听不懂了。”兰真无奈道,“我是来告别的。”
箭鸦在枝头跳了几下,雪扑簌簌地往下掉。
梅鉴道:“好吧。”
干巴巴地应了这么一句,他移开视线,又吹哨把箭鸦唤回来,好一阵薅。黑鸟扑棱着想摆脱桎梏,黑毛乱飞。梅鉴肤色苍白,黑色的指甲形状姣美,黑鸟在手中挣扎,产生一种古怪的美感。他玩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看不出什么变化,却毫无预兆地把箭鸦的脖子给扭断了。
箭鸦还没来得及凄厉地叫上一声,就魂归西天。
“没意思了。”梅鉴淡淡道,将箭鸦一抛,砸在雪地里。临画感觉到一股寒意,看到那小小的黑鸟很快就被大雪埋掉了。
兰真微微拧眉,道:“梅鉴。”
“兰真真,你每次想训我的时候都要喊我名字。”梅鉴趴在桌子上,屈指扮作小人儿在桌上走,笑嘻嘻,“你想好搬到哪儿去了吗?外面这么乱,还有地方给你隐居?”
看来他也不是对人界的情况一无所知。
“地点已经确定了。但地点不是最重要的,”兰真道,“最重要的是,我消失。”
“神医”消失。
梅鉴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兰真真,你这也太天真了吧?你到哪里去,他们找不到你?只要你还活着,他们……”
说到这,他忽然停住了,猛地抬头,片刻后笑道:“只要你还活着……哈哈,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是的,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不会消停。”兰真黑色的眼睛平静无波,“那么,如果我‘死’了呢?我是当世最好的阵法师,最强的修者之一。人界与无渊交界处的天然阵法,以我身死能否破开?”
临画听闻兰真的这句话,依稀看到了他锋芒未露时那个轻狂的少年。但他用这样自负的语气提及自己的实力,却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
“用自己一条命换得天下太平?”梅鉴尖锐道,“其一,你太高估自己了。没有你人界还是会乱;其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高尚?”
兰真道:“不。我自私得很。我只是不想我一族再牵扯进人界纷争。”
兰家本就不善武,临画在回忆里见过的最强战力就是兰芙,但兰芙的实力,也只是在试仙大会“排的上名次”而已。兰真这样的奇才放在整个人界也是千年难遇,因为他,整个兰家也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
但兰家若没了兰真,怕是只有在人界混战里充当棋子的份。修者寿命是长,但也没有到长生不死的地步,兰真不可能护一辈子。更何况,连兰真也没见得活的多顺心。
梅鉴笑意消失,同样平静地回望着兰真。半晌,他重新露出笑容:“告诉你个好消息,不用你死,我能帮你破除阵法。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你得我助力,兰氏能在桃花源安贫乐道,平平静静地过个一千年,一万年……但一旦出事,我的嘱托便要以命来担。兰真真,你说公平不公平?”梅鉴取下酒壶,饮了口酒,“若不反对,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
最后一幅场景也被掩埋在风雪中。临画坠入了黑暗,系统提示道:【滴——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