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和尚微微张开眼睛,看着秦沐那一脸惊讶,笑道:“小施主可否告诉贫僧您的姓名?”
秦沐一愣,许是没想到老和尚会这样问,尤其是这样恭敬的语气让秦沐诚惶诚恐:“不敢当,不敢当,鄙人秦沐。”
“小施主过谦了。”老和尚虽然在笑,秦沐却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一丝腐朽的味道,以秦沐看来,那老和尚的印堂都发黑了,整个人已经处于将死状态,倏然一惊,记得不久前刚刚上岛的时候还觉得那老和尚是如此的厉害,而现在才过了多久,这老和尚身上竟然开始传来将死之人的气息了?
不应该啊?
“贫僧了空。”
在秦沐还在神游之时,老和尚缓缓的报出自己的名字,双手合十,缓缓的道:“阿弥陀佛。”
天空中迸发出大片的金色鸟儿,张开金色的翅膀,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遮蔽了黑夜,摧枯拉朽。那些鸟儿从金色眼睛里翩跹而至,漫天飞舞,冲天而起。
就像是冲破黑暗的利剑,撕裂黑夜的伤口,冲破黑气的桎梏,漫天的金色与黑色争夺起来,那金色照耀着褐红的土地,巨婴的嚎叫突然紊乱起来,夹杂着某种不甘的呼喊,沉寂的夜,爆发出正义与邪恶的碰撞。
秦沐积聚了些许的灵力,也用来攻击紫色巨婴,手中判官笔微动,一道道灵符平推而出,唤雷符、燃烧符……这几乎是他画符的最快速度,白色的灵力在黑寂的夜空中划过,玄奥的符文一个个脱手而出,寥寥几笔却是勾勒着连通天地的力量。
天空中的黑色漩涡不知何时被打散,一道脸盆粗细的雷电,从天际直达地底,以此为中心,露出些许星空,尽管周围依旧有黑气环绕,却丝毫不影响那雷电的威力,直挺挺的劈在紫色巨婴的脑门上,文秀似乎是根本没有时间反应,整个身体变得一片漆黑。
文秀冲天嚎叫,肉眼可见得音波以她为范围扩散开来,秦沐被震得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脚步,反观了空和尚那里,了空全身的僧袍被那股劲风吹得向后飘起,吹开了的僧袍露出里面死灰色的胸膛。
秦沐心头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伴着强烈的恐慌,这种恐慌,类似于重华不声不响音讯全无了五年的时候,对秦沐的影响。
因为他看到,了空裸露出来的死灰色的胸膛,正以腐朽的姿态,一点点的消失于天地中。
这佛眼阵镇压了文秀二十多年,纵使是重华这样的高手所布置下来的,已是强弩之末,本就与这股怨气相持不下,秦沐早该想到,纵使这佛眼阵再逆天,再强大,当消磨了二十多年后,在湖水侵蚀佛像二十多年后,佛眼阵怎么可能一次性迸发出那样强大的能量。
除非有人,以生命为引,灵魂为祭,甘愿充当阵眼,以自身血肉驱动佛眼阵,才会有这样的威力,冲破黑暗的桎梏。
秦沐眼角湿润,不顾一切的冲向老和尚所在的位置,空气里不知何时传来隐隐诵经的声音,就是秦沐这个不通佛法的人,都能感觉到其中的神圣与庄严。
老和尚冲着秦沐微微一笑,冲天的金光,一点点的笼罩了黑暗,浸染、然后粉碎在其中,秦沐张开双臂以守护的姿态奔向老和尚,背后是冲天的光芒,眼前的景象一点点的被大片大片的金色所覆盖,老和尚的身体随着风,不断的飘散,就像是
一堆被吹散的沙。
秦沐的眼前一片金色,老和尚的音容也被那金色覆盖,一片荒芜,寂静,渺无人烟,仿佛这偌大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般。
秦沐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忽感觉背后一痛,一种窒息的痛感瞬间传递至四肢百骸,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直到一片漆黑。
恍恍惚惚听得有人高叫:“快,扛着他,快点离开,这里快要崩坏了。”
接着是慌乱的声音,秦沐感觉自己被人烂腰扛起,身后,是火辣辣的疼痛。
“伤的这样重!”仿佛是于修的声音,只是秦沐再也听不到了,迎接他的,是无尽的黑暗,温暖的感觉包围着他,重重的疲劳感袭上心头,安然沉睡。
若是秦沐此时睁眼,会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指挥着赵老实和于修,七手八脚的把秦沐扛在身上,他们的背后,是一片金色……
周围的空间,如同被撕裂的旗帜,一点点的逸散开来,边缘闪烁着黑色的光,就像是在黑暗中点燃的火焰,在黑暗与金色的交界点,金色以铭记的姿态,消散在黑夜的伤口。金色的大地,金色的湖泊,金色的楼阁,一并消散在黑寂的夜空。
夜空繁星闪耀,只是一眼,便知道是令己身愉悦欢喜的。
在赵老实他们背着秦沐离开司空府的那一刹那,这承载了司空家族几百年积淀的宏伟建筑,分崩离析,尘埃落定,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于修和赵老实回首看着那个有着百年凶名的凶宅,在一开始秦沐冲进去的时候,于修也跟着进去,可赵老实是最后进去的,他清楚的看到秦沐仿佛是被一股可怕的吸力给吸进去,愣是拽着于修的腰,将他生生的从里面拽出来。
然后,他们就遇到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她的眼睛仿佛是看不见的,一只眼睛紧闭,唯一的一只眼睛却泛着眼白,可她又好像看得见,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几次,便听见她愉悦的微笑:“跟我来。”
在那一片金色普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的时候,于修和赵老实看到了他们一生都难以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