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遥闻声,已是如雷贯耳,竟连结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望着不远处的小猴子,小猴子也正望着花遥,它被婢女拎着,受虐似的烤着暖炉。
花遥不禁觉得自己的脸也在烤着火,不知道是因为被人打了耳光,还是因为恼羞,脸上已经红的透彻。
奴才们的喊叫仍不绝于耳,带着逼迫感:“脱衣裳~~脱衣裳~~脱衣裳~~”
恍然间,二姨娘看见了花遥羞怯的脸庞,也觉着这几个吆喝的奴才不懂事,便让人将他们拉出去掌嘴了。
现在屋内剩的都是女子,花遥的脸上才稍微恢复了些肉色。
花遥透过半开半阖的窗子,不时地瞄向窗外,像是在期待着谁的到来。
大红的高角宅灯照亮了院内一隅,隐约可见大雪已如鹅毛,纷纷扬扬地蹿到房前瓦后,却没有一个人影。
雪正下得酣畅,该是入冬以来第一场淋漓的雪。
然而,世界已清白的不像话,有人却在逼她落红。
花遥低低吟念着,“白沚,叶远,木槿姑姑,小白……”
小白正是她那小猴子的名字,她被抓来的时候,上官家看她和小猴的感情极好,索性一并抓来了。
花遥给这小猴子取名的时候,便是想着白沚。
二姨娘的手掌已经覆盖上来,扯掉了花遥半遮半盖的喜帕,抽出发髻间璀璨的发簪步摇和珠花,逐一放到下人端着的红木镶螺钿妆奁里。
此刻唯一能来救花遥的人,大概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了,高烧伴随着梦魇,他应当还在唤着:
“花遥叶远,总会有葳蕤锦绣的时候,我必护你一生周全,哪怕天下人皆与你为敌,哪怕与天下人为敌……”
周全,花遥抱憾的眼神里,再无希冀的光彩,她已不再是众星捧月的百里花遥,一生周全,恐怕只是叶远一生的一厢情愿。
尽管,这暖暖的一厢情愿,无关风月。
护她周全,本就是他的使命。
傻公子还在乐呵呵地流着涎水,他生的俊秀,今日又着了鲜亮的喜服,龙飞凤舞之间,栩栩如生不仅彰显在衣袂之上,就连他的鼻眼也被衬得愈发精致,只可惜他星目无神,傻傻呆呆,缺了翟亮的生动和思维的运作。
二姨娘的手已经摘掉了花遥的束带,花遥瞪了她一眼,转而抓住二姨娘的双手,谁知手上无力,只被二姨娘轻轻一推,便失去了反抗的威力。
花遥怒嗔着二姨娘,愤然道:“药得了我一时,难道还想药我一世?这亲事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我不承认!”
“你的亲人,你当真忍心看他们为了你受苦?”
“你把他们抓来了?!”
“你若是不听话,我们买通了衙门,随意给他们治个罪名,入个大狱,恐怕是易如反掌?”
……
花遥不语,她知道上官家的势力,即便是官府都得对他家谄媚几分。
所以花遥放弃了大闹,只怕如果闹得太狠,木槿姑姑会受到牵连,哥哥叶远也难逃暗算。
二姨娘的十指还在花遥的颈前跳动摸索,就像是在指挥一场甘霖。
以至于花遥紧张地汗如雨下,在这寒冷的冬季里小衫尽湿。
她一想到自己会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众人观看裸奔以及床笫之私,义愤填膺之余,唯感羞赧之至。
二姨娘还在替花遥解对扣,她望了傻儿子一眼,动作才柔和起来。二姨娘既是如此重视傻儿子,倒让花遥捕捉到了逃跑的余地。
如果能利用傻公子逃跑,只要她和小猴子跑出去不耽误功夫,兴许还能叫上木槿姑姑和叶远一起跑呢,跑得越远越好,便可消灾解难了!
花遥似乎心虚,她瞟了傻公子一眼。
傻公子有些惊恐地望着花遥,手脚忽然焦躁起来,胡乱挥舞,口中还不时蹿出几个词来,“娘呵呵,娘呵,娘呵呵……”
二姨娘温柔地纠正道:“娘不喝,你不是已经喝过合卺酒了吗,以后啊,她就是你的娘子,要喊娘子,她,是娘子,不是娘!”
身侧已经有几个丫鬟在偷笑了。
花遥当然知道,她若是真的乖乖就范,必是傻公子的全日制奶娘,而不像娘子……
花遥借着几个丫鬟皆在笑的机会,假装怒道:“给我解药,我自己来脱!其余人都出去!二姨娘,你亲自看着我还不放心?”
二姨娘顿了顿,大概是顾念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上官瑾言真的因为这小姑娘而恢复神智,她便是上官家的大恩人,如果今天的事情做的太过分,恐怕以后会被花遥穿小鞋。
二姨娘摇了几下手帕,下人便讪讪会意了,先前抱着小猴子烤火的奴婢也退出了屋子。
“小猴子留下!”花遥隔着三五个人呼喊着,却无人应她。
如果下人把小白带了出去,那花遥,还怎么带着它一起逃跑呢?
“你难道希望,你的娇喘被猴儿听见吗,我可是知道这小东西很通人性的,若是白日里叫给下人听,你不怕丢脸吗?”
“不怕!把猴儿还我!”花遥当然不怕,因为她根本就没打算和傻公子圆房。
二姨娘又是偷笑,道:“你不嫌难为情,我还嫌得很呢~~”
终于,下人都走了,偌大的喜房内只剩下三人。
花遥觉着上官家乃堂堂大户人家,应该不会拿一只猴子怎么样,即便小白刚才遭受了冷水浴,也只是他们做戏给自己看罢了,只要自己跑的没了踪影,还有谁会顾及一只白不溜秋的猴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