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萧看着她渐远的背影,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楚乔和燕洵,自幼便在莺歌小院中相守三年,那份情谊堪比血缘亲人。只是后来从杀出长安那一日,原本亲密无间的伙伴,却忽然生了嫌隙。后来楚乔逃亡过程中误打误撞,正巧碰上了燕洵进行大同行会的剿灭清除,互相的疑窦愈来愈深,乃至后来为了秀丽军,楚乔差点与燕洵决裂。
命运啊,总是这样爱捉弄他们这些伧夫俗子。
原本应该携手的伙伴渐行渐远,原本应该紧握的双手却慢慢的松开,互相远离。
那个屡次救他们与水火中的曾经的少女将军,骁骑营初见时,不过才十五六岁,却是难见的沧桑与成熟,那日秀丽军在长安城门前和宇文怀的军队誓死拼杀,轰然打开的城门,驰来浑身沐浴在赤金光芒的青甲女子,那一刻,她美得像是巍巍在天的无上神衹。
如今她蜕去陈旧的层层茧蛹桎梏,真正成为了睥睨天下的一方强者。
楚乔不急不缓地走着,沿路的士兵,不管是秀丽军也好,黑鹰军也罢,纷纷自觉的微微侧过身子,给她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来。
她骤然停住脚步,看着正前方不远处玄华战甲,身影清俊落拓的年轻王者。
许是这朝阳的光芒太过刺眼,楚乔眯了眯眼,垂头看了看靴子尖儿,随即迈开步子,走近了去。
“姑娘…”阿精鼻子发酸,此时看到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不知实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同楚乔说话,低低唤了一声。
燕洵立在原地,一言不发,只默默看着楚乔。
他的眼神还是那样锐利,像一把刀子,你若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久了,就会觉得浑身刀割般难受。
楚乔站住脚步,微微仰头,轻声唤道:“燕洵。”
燕洵,燕洵。这个从少年时便相伴在一起的名字,在此时唤出来,却是分外的艰难。明明是两个简单的字眼,说出来仿佛是顺其自然理所应当,就算是一个陌生人也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可就因为他们不是陌生人,而是形影不离三年的伙伴、战友,曾经的爱人,所以此时吐出这个称呼,才会有这般的尴尬。
楚乔扪心自问,在生死相随的那段日子里,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爱过燕洵。
其实有过。那时的他们,都自以为会相伴一生,一起白头。
可是后来嫌隙分歧愈来愈深,那一丝丝微妙的爱恋,也随之消逝了。
“殿下,姑娘来了。”阿精见燕洵始终沉默,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在旁边提醒道。
燕洵恍然惊觉,此刻终于意识到,面前一身白甲,身影窈窕娉婷的少女,不是只存在于脑海中,而是真真切切地浮现在面前。
这是阿楚啊,真正的阿楚。
他几乎要下意识走过去,却死死地顿住身子,强硬地不再往前。
两年前她于千丈湖失去踪影,像是石子儿沉入了大海一般踪迹难寻。那时他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恐惧,恐惧她是否就此离开,不再回到他身旁。
年少时在莺歌小院,没有安全感的少年一遍遍地询问:“你会离开我吗?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她明明年纪比他还小,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沧桑模样,笑而不答。
她终究还是离开了,飞向了属于她的高空。
“燕洵?”楚乔安静一会,终于率先发声,再次呼唤。
四周将士均沉默着,看着他们年轻的王,与曾经燕北回回山的守护神。
他们其实不大明白楚大人为何要离开燕北,明明为燕北付出了那么多,而且殿下那般重视她,珍爱她,甚至甘愿为红颜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
见燕洵仍然不回答,楚乔轻吁一口气,走上前两步,紧紧地看着燕洵:“你,不想同我说什么?”
与其说是不想,反倒不如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是该寒暄,还是该拔刀相向?于私,他们既是相伴多年的挚友,可楚乔又算得上是燕北的叛臣,于公,他是燕北的王,她是大宛的公主,谁知道这么尴尬的身份地位相差,该如何相处应对。
“姑娘,你还回来吗?”阿精犹犹豫豫地开口,看着楚乔。
楚乔轻轻摇了摇头,含了一丝微笑:“我是大宛人,受不了燕北的冬天。”
不会再回去了,那片土地曾经寄托了她所有的信仰与抱负,她可以为之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可今非昔比,那时她没有记忆,没有亲人与故乡,了无牵挂,可现在有哥哥,有需要她撑起来的寒山盟,有那么多朋友,还有藏在心底的依恋,这些,都在使她慢慢的生出私心杂念。而且,燕洵现在很好,燕北在他手中日益富庶起来,她亦可以放心。
“燕洵,对不起。”楚乔忽然低下头,低声道:“我曾经答应过你,楚乔会和你一起回到燕北,永远不再离开,只是现在,我不得不食言了。”她又笑了笑,抬头道:“我太自负,以为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构建一个真正和平平等的制度,可是现在我明白了”
“世上不可能有绝对的正义,所有的正义背后,都是黑暗。”
就算是她,为了更好的达到目标,害人的事哪里又有少做?只是极力地去弥补,争取让利大于弊而已罢了。并且来寒山盟买消息的人,有多少是用去匡扶正道?无非就是拿去伤天害理,谋害忠良。
“以前的事,谁对谁错,分不清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好好和你谈一谈,只是一味地在旁边默默看着,所以,我还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