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砚看了他一会儿,秦泊南却在轻轻地咳嗽,一直咳个不停,身体极为虚弱的样子。
那一天在从法场秘密被转移之后,墨砚又把他送回了刑部一座没有废弃但几乎已经不再使用的死牢里,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才悄悄地把他送出城。他的身体比从法场下来的时候还要差,亏墨砚这几天还好茶好饭地给他养着,以为养一阵他就能恢复一些了。
“你需要看大夫吗?”他皱了皱眉,问。
“我自己就是大夫,不碍事,你不能担心。”秦泊南温煦地笑答。
“我才没有担心你!”墨砚没好气地说,顿了顿,俊美的脸上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我已经交代好了,先派人送你安全过境前往越夏国,在越夏国呆个两年等这边平息下来,那之后你想做什么随你,但是有一样,别再出现在我面前!”顿了顿,他觉得自己最后一句很容易会被钻空子,于是咬着牙不甘心地道了句,“就是不许再出现在她面前的意思!”
秦泊南眸光微黯,顿了顿,轻浅一笑:
“你多心了,我不会,比起我,她跟着你会更好。不过你就这样放了我可以吗,若是过后皇上追查出来……”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现在皇上已经被你的死在民间造成的动荡扰得焦头烂额,又要全力集中在青莲教的事上。当时的那个场面还真可怕,整个帝都城竟然因为你要被行刑全部瘫痪了,只有到你死的时候才真正让人意识到你的可怕。你是没事了,未来十年我却要被骂惨了。你最好别再回帝都来,我一点也不想再看见你。”他漠然说完,转身,解开拴在树干上的玉狮。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泊南望着他的背影,黯了片刻,之后又莞尔一笑。
墨砚翻身上马。才要离开,就在这时,却听阿勋突然发出一声恐慌地惊呼:
“二爷!二爷!”
墨砚微怔,回过头去,惊见秦泊南竟然双眸紧闭晕倒在地,一张瘦削憔悴的脸居然比氤氲缭绕的白雪还要苍白惨淡。他呆了一呆。紧接着心里咯噔一声,那响亮的声音仿佛一直传到了他的耳畔!
……
风景秀丽的山庄已经被鹅毛大雪染上了一片素白。
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大夫坐着一顶四面完全封闭了的形被抬进一座优雅精巧的院落,于正房门前停下。小厮掀开轿帘。老大夫颤巍巍地出来,本想扫一眼院中的景致,却因为在院子里看到了许多缁衣皂靴配着长剑的侍卫,心中惊怕,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一个娃娃脸青年和气地迎上前来请他进去,老大夫跟着他进入房里,来到里间卧室。
一张掩着素色幔帐的大床前已经摆了绣墩。老大夫坐下来,手指搭在已经从幔帐里伸出来层层包裹着绷带泛着青灰色的手上,细细地诊了一回,皱了皱眉,又诊了片刻,斗胆请凤一将帐内人的另一只手请出来。
凤一无法。折腾了一会儿又拉出另外一只手来。
老大夫复又坐下。屏息诊了一回脉,方起身走到外间。他不明白床上躺着的明明是一个男人为什么要下幔帐。战战兢兢地对凤一拱了拱手,斟酌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了:
“床上那位爷的病况依在下看有些不好,脉象浮小微弱,高热不止,四肢末梢厥冷,身子里的脏腑似有逐渐运作无力的迹象。若在下诊的没有错,床上的那位爷之前还曾受过极严重的外伤,也许现在的病症与外伤有关。但若是寻常的外伤按常理不会变成这样,所以在下也不确定两者到底有没有关系。在下学艺不精,是真不知道那位爷的症候是什么,若是一定要在下开药,在下也可以开,可那位爷的情况不太妙,在下的建议还是请公子另觅高明。”
顿了顿,他心里过意不去,又补充了一句:
“公子不如去万仁堂看看,虽然现在百仁堂变得乱七八糟,但万仁堂的掌柜却是昔日济世伯的大弟子,医术极高,不比济世伯差多少。若是公子多问一句,也许能探听到秦小大夫的下落,秦小大夫对疑难杂症颇有研究,也许她能有法子治得好。”
先前老大夫说他治不好时,凤一心里有点不高兴,又听他热心地给出了许多建议,也不好意思再绷着脸,客气地让人送老大夫出门,如法炮制先乘轿下山再坐车送回帝都去。
凤一复又回到屋里,拔步床的幔帐已经挂了起来,墨砚正立在床前望着秦泊南面色惨白地昏迷在床上,明明正在高热,一张干瘦的脸上竟然一丝红晕都没有,反而比先前更加惨白。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咽气似的,白皙的肌肤上起了不少不规则的瘀点。
凤一将刚刚老大夫的话轻声重复了一遍,墨砚沉默不语。即使大夫不说,只用眼睛去看秦泊南这样的病况他都觉得有些不妙,更何况刚才请来的那个可是在帝都里名气很大仅次于百仁堂和瑞和堂的老大夫,说不会治也就罢了,竟然连是什么病都不知道,还让他去找秦小大夫来……
他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有些恼火。
……
天气依旧没有放晴,大片大片的雪花仍旧如柳絮,如棉花,如鹅毛从天空中飘飘洒洒,纷纷扬扬地降落下来,大地一片银白,一片洁净,山川、田野、村庄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中。
阿依坐在门廊下的摇椅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出神,她呆呆地摇摆着摇椅,让摇椅带着身体无意识地轻微椅,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