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完全静默下来。
慕容德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什么，发现聂臻一直在看着他，那眼眸里明显写着恍然大悟，他才突然明白过来：
他、上、当、了！
聂臻的笑容逐渐冰凉下来，声音轻柔无比，犹如落花飘落水面，可那问话，却犹如平静水面下暗藏的杀机：“国舅爷，疫病传播的事，是你做的？”
慕容德怎么可能承认呢？他立刻反驳：“聂臻，你他妈在套老夫的话，给老夫下陷阱！疫病的事情跟老夫有什么关系，不是老夫做的！”
“你以为你不承认，本相就不知道是你做的吗？”聂臻终于抬起头来，目光朝拱门那边扫过去，淡淡地说了句：“柳神医可是个大忙人，稀客、稀客啊！”
拱门内，白衣胜雪的英玉男子站在那里，微风吹起了他的袍子，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道骨仙风。
他脸上也是漠寒之气，朝慕容德看过来：“国舅爷，原来疫病的传播是您做的？”
对于一个医者，这次疫病爆发并且愈演愈烈，柳乘风从昨夜到今天都没有闲下来哪怕一刻钟，吃饭喝水都跟打仗似的匆匆忙忙。
他累得像条死狗，此时虽然看上去脸上是干干净净，可是也明显带着一些疲倦。
聂臻淡笑。
她就知道，柳乘风心里着急，在客苑等太久，得知她在主院一定会过来的。
刚才她就发现柳乘风过来了，所以故意套了慕容德的话。
她还知道，柳乘风这个人有那么点嫉恶如仇，医者大义，他是个品格高尚的人，因此才会对她这个臭名昭著的聂右相看不过眼。
那么，如果知道让他忙得像条死狗的始作俑者是慕容德，自然会有好戏看！
毕竟，哪怕柳乘风只是一介草民，却哪怕天禧帝皇甫琏也会卖给神医三分面子。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病倒，不是么？
可是慕容德怎么可能承认：“柳神医莫要相信聂臻的话，老夫是中了她的语言陷阱！”
聂臻端着茶盏，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也不说话，一双慧黠的眼眸朝柳乘风看过去，还冲他挑了挑眉。
赤裸裸的挑衅！
想到昨天自己对聂臻爱理不理，今天却要来求她出面，柳乘风面上不由得浮现出赧颜：“右相大人，昨日太忙，是在下说话不客气得罪了。”
“只是说话不客气么？”聂臻一脸的天真无辜。
柳乘风抿唇，又道：“是在下目中无人了，还请右相大人海涵。”
治疗瘟疫的事情迫在眉睫，衡河郡又没有了父母官，此时能拿主意调动人手和药材的，只有手持尚方宝剑的聂右相，所以他必须来找聂臻！
聂臻朝一旁绷着一张老脸的慕容德看过去，倏地笑了，问：“国舅爷，这治疗疫病的事情，你怎么看呀？”
“……”慕容德哪里管什么疫病不疫病，只道：“疫病传播的事，不是老夫做的！”
他是否承认，聂臻似乎毫不在意，再转头看向柳乘风，笑眯眯地问：“柳神医，你怎么看？”
“在下只是一介草民，这件事是不是国舅爷做的，要如何定案处置，这都是右相大人的事，在下无力插手。”柳乘风微微欠身道。
尽管是来求人的，可是他的姿态并不低，依然是那副卓绝的身姿。
聂臻深深地看着他，目光都没有移开半点，像是被他赏心悦目的姿态给吸引住了一般，道：“那么，柳神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呢？”
终于说到点子上，柳乘风顺势说道：“此次疫情严重，在下不才无力独自力揽狂澜，还需要请右相大人出手从别的郡城调动人手和药材。”
“呵！”聂臻发出一声冷呵，旋即把茶杯放下，用手背拂了拂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话也不客气：“本相可不会瞧病！”
柳乘风唇角一抽：“……”
聂臻自然是在报复昨日柳乘风给自己脸色看，而柳乘风虽然一身傲骨，骨子里却也是个仁心仁德的医者，想到数百人的性命都掌握在聂臻的手里，他还能如何？
“右相大人，是在下有眼无珠，昨日得罪一事烦请大人先放在一旁，解决完了疫病之后，在下任凭大人发落！”
“呵呵……”聂臻笑声更大了，她眉眼都笑完了，一双漂亮的眼眸灿若星辰，哪怕在白天，也相当吸引人。
她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朝柳乘过这话吧？今天你对我爱理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论身形，她比柳乘风要纤细许多。
论身高，她也比柳乘风要矮上不少。
柳乘风身子笔挺，三分谦恭七分清冷的模样，不卑不亢地站着不动。
正常人面对面，在双方距离三步远的时候，大概就不会继续往前走了。
然而聂臻不是。
三步距离缩短成两步，两步缩短成一步，步步紧逼！
柳乘风也不是习惯于与人靠近的人，下意识想要后退，但是又觉得这样退后很怂，愣是耐住了聂臻的威胁，定定地巍峨而立。
也不是个怂包呀！
聂臻微微挑眉，目光几乎黏在柳乘风的脸上似的，道：“远远地看着，本相只觉得柳神医长得十分赏心悦目，这走近了一看，啧啧啧……”
她顿了顿，轻声一笑，道：“近看才发现，柳神医的肤质真好啊！”
说着，她迅速抬手，捏住了柳乘风的脸颊！
一股清冽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柳乘风却脸色一黑：“右相大人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