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亦心和叶行之上了马车。
一路上,行人罕见。夜风习习,飘来一阵花香。
钱亦心想着,刚才叶行之带着她一路走来,空气中也全是这种不知名的花香。恰如那天晚上的月色,皎洁又宜人。
她想起两人在太守府回廊中的对话,“侯爷意欲何为?”
叶行之没想到她又问了这个问题,“总之我不会害你,这还不够?”
钱亦心缓缓说道,“侯爷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但于我而言,则是甚是惶恐。”
叶行之不解。
她接着说道,“亲人尚不足完全信任,又何况侯爷与我,只不过萍水相逢。”
叶行之笑了,他爱笑,又生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翦翦。只不过现在他这个笑,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怀好意。他不回答,而是问道,“怕了?”
“只是觉得麻烦。”钱亦心说道,“接受别人的好,一旦那人做了些不好的事,是很难忘怀的。”
叶行之听懂了她的话,“若是我执意对你好呢?”
钱亦心说,“我只能接受。”
“哦?”
“我也不能拂了侯爷的意。”
叶行之哈哈大笑,“钱姑娘真是个妙人。”
云来客栈里。
叶善之和尚武,还在大厅里面等。
众人叙了几句闲话,便各自回了房间。
*****
叶行之躺在榻上,想起数日之前在御书房的情景。
宋元帝突然召了叶行之进宫。叶行之跪在御书房内,他微微抬起头一看,宋元帝正在批奏折。他不明所以,突然将他召进宫究竟为了何事,还让他一直跪着,都道帝王心最难测,他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等着。
不会哪个不长眼的大臣又参了他一本?
约莫过了一刻钟,皇帝放下笔,抬起头,打量着跪在龙案前的少年,一身白衣,面若皎月。
他强忍着笑意,“起来吧,”又吩咐了小太监,“赐坐,看茶。”
叶行之坐下。
皇帝继而淡淡开口,“行之,快十八岁了吧。”
“刚满十八。”叶行之谦逊道。
“当年忠烈侯为父皇镇守着万里山河时,也不过年仅十八岁。”宋元帝感叹道。
叶行之微微愣神,随即又回过神来。他一时摸不清皇帝的用意,只道,“微臣自不敢和父亲相比。”
“前儿母后跟朕说起,自你袭位后,在朝中也没有个一官半职的。”
叶行之垂下头,没有暴露过多的表情,“劳烦太后挂念。我只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罢了。自然是担不得重任。”
“所谓是虎父无犬子,行之何必自谦。”
更重要的是,太后她老人家不同意自己唯一的侄子长期在家吃喝玩乐。让元帝必须给叶行之安排一个职位。但是直接赐他官位,那些朝中的老古板难免又要跳脚。
皇帝便想出了一个办法,放叶行之出去历练几个月。回都城只好有个由头,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恰好皇帝手上,就有一件事,适合他去办。
叶行之不搭话。这是个陷阱。
元帝就开门见山,“今年风调雨顺,各地税收可观。”
圣意难测,叶行之心道,这翻墙贼究竟想干嘛。
“唯有蜀州,”皇帝放下茶杯,“缩水五成。”
“户部那些个老泥鳅,只会跟朕打官腔,这事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们,”他又说道,“朕已经执政八年了。”
这句话暗含深意,叶行之依旧不接话。
元帝笑了笑,“瞧你现在这闷葫芦样子,还是小时候哭兮兮喊我太子哥哥的样子比较顺眼。行之啊,你现在倒是顾虑许多。”
叶行之心道,能不顾虑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总是不能过了线的。再说了,我要是接你话头,不知又有什么麻烦事。
元帝出生之时,生母便难产死了。先帝念幼子可怜,便让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叶行之和叶善之的姑母叶氏,照顾小太子。
叶家兄妹幼年时双亲都去世了,叶氏便两个孩子接到了宫中照看。直到叶行之十四岁后,才搬回了侯府。
而元帝,将从小便喜欢了叶善之。叶善之傻,不知道。叶行之可是知道的。
元帝贵为天子,经常拿叶行之做挡箭牌,就是为了见一见叶善之。后来叶行之熟知他的套路后,直接谎称自己不在家,拒不开门。谁知这一国之君也是够不要脸的,直接就翻墙就入了侯府。
呸,翻墙贼。
叶行之只说道,“人总是要长大的。”
“行之啊,蜀州税收一事,朕思前想后,只有你去最为合适。”蜀地偏远,事情无论办好办坏,最后都会变成好事一件。
叶行之起身,抱拳,刚要答话。
元帝挥挥手,看出了他想推脱,“不必推辞,”并堵住了叶行之接下来的话,“一来,你在朝中没有官职,行事更为方便。二来,朕与母后商议,待你顺利完成此事,也有个名头安排个官职给你。”
这些话有理有据,听起来没办法拒绝。
但是谁稀罕啊?
这些在叶行之眼里,都是些老戏码,“谢姑母和皇上抬爱,臣愚钝,恐不能担此重任。”
此前提及此事,大多是到此为止了。不过这次却不同,元帝接着说道。
“行之啊,你有没有才能朕还不清楚么?这两年来,朕一心想着让你担个官职,你总有各种理由推了。以前那些确实是由头,但是这次,”元帝一顿,“只有你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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