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十六岁这年,爷爷托人给他订下了一门亲事。
女方是王城禁军教头尉迟彪的千金尉迟春儿,也是中土过来的汉人之后。
对于这门亲事,所有的亲戚家人几乎没人看好。
奶奶更是第一个反对,她担心性格柔弱的儿子将来罩不住这样彪悍的儿媳妇。
家父也压根就没有讨媳妇的打算,他的真心早已属于那个遥远的卡克丹妮,所以也就容不下其他的女子了。
爷爷平时对于家里的琐事是很少过问的,但只要是他出面做下的决定,可以说是一言九鼎,谁也撼动不了。
最后奶奶只好用迂回的方式,通过第三方把自己选择儿媳妇的标准知会了尉迟家,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
尉迟彪老爷子也很知趣,他明白婆媳之间的关系如果处不好,将来自己的女儿就算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为此他还特地在王城备下了一桌酒席,请爷爷过去商量解除婚约的事情。
酒过三巡之后,尉迟彪面带愧色的举杯道:“大哥,兄弟有难言之隐,不知当说不当说?”
“都是一家人了,有啥事但说无妨!不要遮遮掩掩!呵呵!”
爷爷知道尉迟彪的老妻早逝,一直没有续弦,家里的父女俩相依为命。
所以他以为尉迟老爷子今日请他过来,是一起商量孩子们的婚事,因此就开心的应了下来,并且先干了杯中的水酒。
“我家女子想和贵公子解除婚约,还要请大哥恩准!”
说完尉迟彪深鞠一躬,一饮而尽。
“好你个老彪子!咋回事?”爷爷听罢怒目圆睁的指着尉迟彪愤然的叱道。
这些年来,爷爷在于阗国汉人中间的地位如日中天。
他的商队纵横天下,也给大伙带来了滚滚的财源。
因此无形之中,爷爷成了此地汉民公认的首领,凡事都会给他三分薄面。
这个尉迟彪老爷子尽然敢在儿女的婚事上戏耍自己,让爷爷感到老大的不自在。
“大哥你知道,小女自小跟我长大,耍枪弄棒不让须眉。但将来嫁到贵府,让她去相夫教子、管家理事,老夫担心她无法胜任。因此不如早点断了这桩姻缘,也免得到时候伤了两家的和气。”
面对爷爷的指责,尉迟彪平静的答道。
在刀光剑影里滚爬了半辈子,他对于爷爷一直以来恭敬的态度完全是出于尊重而非惧怕。
当初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也是因为看中了易氏家族一直以来的家风和人品,而非此门的权势钱财。
闺女是他这辈子唯一的财富,他绝对无法容忍女儿将来在婆家受半点的委屈。
“原来是这么回事,呵呵。尉迟贤弟,不瞒你说,我欣赏的就是你家女子身上那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
爷爷笑呵呵的起身,给两人的陶碗重新续满了酒水。
“此话当真?”尉迟彪须发倒竖的认真问道。
“绝无虚言。哎!我金城易氏目前就剩易丰年这么一根独苗啦!可这个混球打小就让他娘给惯坏了,阴柔有余阳刚不足,难堪大任。所以我一直想找一位像你家女子这样的儿媳妇,将来能把“清风泽”的这份家业挑起来,再给我生出几个虎虎生风的孙子来,呵呵。”
说到这里,爷爷有点落寞的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大哥,不是老夫夸自己的闺女,我这女子除了性格大咧咧的像个男人,容貌人品无可挑剔,管家更是一把好手!你看咱父女俩这些年来过日子,从来就没要我操过心,里里外外全由我那个女子一人打理!”
这回轮到尉迟彪笑呵呵的起身给我的爷爷斟酒了。
“既然这样,还望老弟成全了令千金和我家小子的这门亲事!”爷爷举起酒碗道。
“大哥如此厚爱,我尉迟一门蓬荜生辉啊!”
此时,尉迟彪老爷子的脸上都乐开了花,两位老兄弟端起陶碗重重的碰了一下。
那年的金秋时节,爷爷力排众议把尉迟春儿这个儿媳妇娶进了易门。
尉迟春儿就是我敬爱的母亲,也是我这辈子辜负最多的一位亲人。
据说家父和母亲的新婚之夜,家父耍脾气迟迟不愿入洞房,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和一班表姐妹们摇骰子斗酒。
凌晨三更的时候,性烈如火的母亲抛却了新娘子的矜持,直接来到前厅扭住家父的耳朵,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把家父连拉带拽的拖进了洞房。
一番激烈的撕扯打斗之后,在父亲鬼哭狼嚎般的哀求声中归于平静。
事情传到爷爷奶奶那儿,奶奶心痛的恨不能砸开洞房的大门,把这个可恶的儿媳妇赶回她的娘家去。
而爷爷则幸灾乐祸的笑道:“这个菜包子,老夫就不信没人能治得了他!列祖列宗保佑,咱金城易氏一门从此有救啦!”
家父家母新婚之夜的这出闹剧,一时之间成了整个王城的笑谈,母亲也因此摊上了悍妇的“恶名”。
从那以后,家父尽管还是一肚子的委屈,但忌惮于家母的拳脚功夫,只能对母亲言听计从敬而远之。
而母亲也绝非那种胡搅蛮缠、不给夫君一点面子的女人。
过门没多久,她就如其他的姐妹那样,把家父像孩子一样的宠了起来。
只要在原则上的事情不做的太过分,其他的一切都由着父亲的性子去了。
可父亲对于家母的感情,却始终停留在应付差事的阶段。
一有机会他就借口学做生意,跟着爷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