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明月西垂,周遭寂静无声,偶尔有鸟鸣响起,又很快恢复了安静。
霍妩睡得很不安稳。
她又做梦了。
那个外来人在她的身体里享尽万般宠爱,却仍不满足,老是念叨着什么“女主”“穿越”之类她听不懂的话,她一意孤行,与青楼女子称姐道妹,还非要女扮男装跑去闯荡江湖,却又时时拿国公府的名号出来说事,害得阖府都成了京中笑话,母亲更是为了她成日以泪洗面。
霍妩听那人说起这些所作所为时简直气得牙痒痒,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阿妩,快醒醒,一会太傅过来,见你在堂上打瞌睡,可是要生气的。”
霍妩没精打采地答应一声,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趴在桌上,扯了张卫斐昀桌上的纸盖在头顶:“好了,现在太傅看不见我了。”
她昨儿个做了一宿怪梦,眼下实在困得不行。
“你别闹。”卫斐昀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把纸夺了回去,“这些我今天还要送去给大哥呢。”
“啊,都第三天了,你还没写完啊。”
卫斐昀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现在那儿跟我瞎比划的,最后受罚的却只有我一个!”
霍妩自知理亏,也不多与他争辩,想了想,轻轻戳了他一下:“小九,我这儿有皇奶奶给我带的酸梅糖,你要不要尝尝啊?”
她说着,从小荷包里取出一枚糖果递过去:“喏,你吃吃看呀。”
卫斐昀趴在桌上奋笔疾书:“可别,《礼记》我可还剩三遍没抄呢,今天要是没能交给我大哥,那我可就惨了。”
霍妩很讲义气地拍了他一掌,道:“这样吧,不如我帮你一起写。”
“扑哧。”坐在他们前边的六皇子扭过头来,对他们笑道:“我还当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九居然也会这么一大早地跑到国子监来念书,不曾想果然是被大皇兄罚了啊哈哈。”
卫斐昀苦着一张脸:“六皇兄你可别取笑我了。”
“好好好,不过阿妩,你要真帮他写,那才是害了他哟。”
“这是为何?”霍妩不解地问。
六皇子卫琩梵取了笔架上的毛笔放在指尖转动:“这你可得问我们小九了,唔,大约莫是半年前吧,小九也是做错事被大皇兄罚抄,他胆子倒大,想着躲懒,就找来识字的小太监帮他写,他本以为大皇兄事忙,中间夹几张不会被发现,没成想咱们大皇兄一眼就认出来了。”
霍妩用一种看待烈士的目光看着卫斐昀:“那后来呢?”
卫琩梵耸了耸肩,道:“大皇兄整整一个月,每日下学就把小九拎去他书房,罚他抄了半面墙的书。”
霍妩静默片刻,忽然背过身去,捂着嘴,只留肩膀在那儿一抖一抖的。
卫斐昀一时恼羞成怒:“六皇兄,这件事你到底还要记多久!”
“还有你!想笑就笑,我又不是看不出来,躲什么躲!”
“哈哈哈!”霍妩笑得瘫倒在座椅上,断断续续地对他说:“对不住啊小九,姐姐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哈哈!”
卫斐昀:“霍妩!”
“哟,六弟九弟这是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有个人跨门而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人模样周正,一袭虎纹袍子,面带笑意,只是眼角眉梢总透露出一丝算计的意外。
卫斐昀不情不愿地冲他行了个礼:“见过五哥。”
卫泓奕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多礼。”
早不说,这礼都行完了才说,虚不虚呀,卫斐昀撇撇嘴。
卫泓奕把视线转到霍妩身上:“阿妩妹妹也在啊,是了,我听母妃说,皇祖母要留你在宫里小住,正所谓远香近臭,可见我们这些小辈里,皇祖母还是最喜欢你。”
霍妩浑身一抖,只觉得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论太子哥哥还是六殿下,喊她“妹妹”时都挺自然的,怎么到这位五殿下这儿,就……这么恶心呢。
她歪着头,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儿;“五殿下说什么呢,什么远香近臭的,我和小九都挺香的呀,怎么,殿下你很臭吗?”
她说着,还掏出条帕子捂住鼻子,拉着卫斐昀向后退了一步。
卫泓奕嘴角一抽。
臭丫头,他心道,若非父皇喜欢她,镇国公府又手握军权,哪里轮得到她在他面前放肆。
卫斐昀把手背过去戳了霍妩一下,偷偷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霍妩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卫泓奕勉强维持着笑意与她客套:“阿妩也太见外了,别的兄弟你都是以哥哥相称,怎么到我这儿,就只剩一句六皇兄了?”
霍妩一阵恶寒,不知怎得,她突然想起昨夜的梦,梦里那个夺了她身体的人,对这位六皇子就是一口一个“奕哥哥”,她光想起来就觉得反胃。
她背过身去,发出一声干呕。
卫琩梵连忙给她拍背顺气:“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早上又贪嘴吃多了?”
“姐姐你没事吧。”卫斐昀着急地问,他差侍从斟来热茶递过去:“块喝口水顺顺。”
霍妩结果茶盏饮了一口,冲二人笑道:“没事,就是有些恶心,现在好多啦。”
如果说方才卫泓奕还能维持面上的表情,那么现在,他的脸色已经彻底塌下来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堂堂的皇子,怎么,让叫一声“哥哥”,霍妩还能恶心吐了?
朝堂上霍启衡这个老匹夫,在朝堂上处处与三哥作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