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陆曾翰一直紧紧抱着我,我没有挣扎。陆曾翰的手机在我耳边一直放着姐姐最爱唱的那首“南风吻脸轻轻,飘过来花香浓。南风吻脸轻轻,星依稀月儿迷蒙,我俩紧偎亲亲,说不完情意浓……”在歌声里,我的意识模糊,陷入了一场很长而纠结的梦。
梦里都是片段,一会是满地的血,一会是从楼上跳下的人,我的眼前有无数的脸,我大声喊叫着,却怎么也从噩梦里醒不来。直到陆曾翰把我狠狠摇醒来。
就这么睡了昏,昏了睡地过了几天,我的精神变得越来越差,我开始出现各种幻觉,整个人变得神经兮兮。我知道,我离精神分裂真的不远了,也许我会真的成为一个“神经病”。记得小时候,经常在上学的路上遇到一个疯子,穿着衣衫褴褛,冲着我们笑,我那时怕极了。我好怕自己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眼睁睁把卧室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却毫无意识,直到清醒后的后悔。
趁着自己清醒,我抓住了陆曾翰的胳膊,哀求他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疯了,求求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得没尊严。”
我的疯癫让陆曾翰的眸子里全是痛苦,他晃着我的肩低吼道:“可乔,你不要总想这些!你坚强一点,你不会疯,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无力地低下了头,喃喃道,“姐姐不见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姐姐,我想要姐姐。”
陆曾翰看着我认真说道:“可乔,不要总是姐姐姐姐。我承认,我们的生活需要精神力量,但你一定记住,所有的人,从父母,到夫妻,到子女,都是你人生的过客,更别论兄弟姐妹。别让她们做你的精神支柱,你的精神只能靠你自己支撑。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你永远没法精神独立。”
我捂住了耳朵,我不想听,这些话让我好疼。陆曾翰扒开我的手,缓缓说道:“其实你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独立了,你有你自己的事业,你有新的生活,未来你还会有家庭,有爱人有孩子,你的精神世界,不是只有一个姐姐。而且,你要相信自己,你是个很坚强的人,只是用错了地方。”
“用错了地方?”我不解地看着他。
“你得自保意识很强,为了自保,你把你的所学所能全都下意识地用上了,以免自己的精神受伤。可是,受伤有什么不好呢?结痂的新肉才有生命力啊。”陆曾翰含笑看着我,“你只要不去躲,努力面对,才能解决问题。”
我有他说的那么坚强吗?我不知道。陆曾翰继续说道:“不要在精神上,做棵寄生草,攀在你姐姐身上,就是不肯下来。谁能当你一辈子的寄主?一辈子让你攀附?”
我凄然地看着他:“你呢?”
我的问题让陆曾翰怔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我的手,放在了胸口,眸子里有了一抹亮色,声音也变得温温:“傻丫头,我当然想,但我怕我不能。人生是无常的。”顿了顿,他说道,“不过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来帮你治疗,可以吗?”
我无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头。我的精神状态,已经无法允许我更多的思考。
第二天晚上,陆曾翰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他开车带我又走着小路回到了南城,到了我的诊所。已经是晚上九点,他把诊所的门打开,巡查了一番,里面空无一人。他把门反锁了,把我带到了里面。
自从春节后,一直是各种事情,我也没怎么好好来上班,基本快荒废了。屋里到处都是灰尘。陆曾翰带我到里面的那间催眠室,那里的展板布局,当初我就觉得很精妙专业,只是一直也没有需要催眠的来访者,没想到第一个用上的,反倒是我这个心理治疗师。
陆曾翰把房间的门也关好,打开了灯,灯光很昏暗,便于催眠。他看着我道:“你要是信我,就把你的记忆都交给我,我来帮你做催眠。”
催眠是治疗人格分裂的有效方法之一,陆曾翰是要治疗我还是引出“她”?可是这种方法只适于主副人格不相通的情况下,引出两个人格和解,可我和“她”早已熟知了彼此,这种方法能管用吗?我看着陆曾翰,再次恍惚了。除了姐姐,如果我不相信这个男人,我还能信谁呢?
我顺从地坐到了椅子上。陆曾翰换了下灯光,展板在灯光的映射下,明暗交织,让我有些昏沉。灯光越来越暗,我几乎混混欲睡。眼前一个小小的展板上,缓缓出现了一幅幅画面,我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我童年的家。
那个北方的城市,我和姐姐,每到冬天,都从矮矮的房顶上掰下冰锤子,一边玩,一边吃,笑得如两只欢脱的小鹿。爸爸喜欢把我扛在肩上,听我大呼小叫,妈妈喜欢温柔地对着我笑,姐姐喜欢去哪都带着我这个跟屁虫。而我喜欢抠着爸爸帽子上的警徽玩,喜欢窝在妈妈怀里听故事,喜欢跟在姐姐屁股后面,两个人手拉手背着画板去学画。
直到有一天,爸爸出差了,妈妈说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很久都没见过爸爸了。一年后,爸爸的同事来到家里,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后来妈妈哭了,带着我和姐姐,我生平第一次坐了飞机,到了一个很热的地方。在一个冰冷的房间里,我看到了身上盖着白布的爸爸,他们把白布掀开,我看到了爸爸已经变黑的脸。姐姐大哭着把白布扯了下去,我看到了他的身体上斑驳的伤痕,一条条像枯树藤一样。妈妈顿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