釉青送人过了圆月洞门。转回正屋,徐云山还未回厢房仍靠在赁几上等她,见她进门就招手道:“青儿过来。”许云生这几日确实养好了许多,病容大减,面色渐有红润之色,一袭白衣很是恢复了几分从前丰神俊朗的样子,只偶尔还有些咳嗽之症。
许釉青拉了拉裙摆,爬到席上偎到父亲怀中。果然,许云生摸摸她的脑袋就开始数落她:“赵妈妈前儿又跟我告状,你今天倒又去抢她的活计。你的心意爹爹知道,去小厨房端端药盅子也没什么,可不许爬灶头,熬药煎药哪个丫头老妈子不比你能干。再有,也不许去碰那些烧开的水。”
釉青抿着嘴笑也不说话。
许云生又拍拍她的肩头,只想叫女儿放心便又说道:“你放心,爹爹很快就大好了,你不要担心这些大人的事。爹爹以后也再不生病了叫青儿担心。”
许釉青见父亲这样说心里便忍不住高兴,重重“嗯”了一声。
许云生心里止不住心疼,这丫头也不知像谁,从来嘴上不多话,心里却主意大得很,只得自己以后多留心照看才好。
“方才你大伯母来说过两天上巳节,叫你同姐妹们一路出去踏踏青玩耍一日,。”
许釉青这两年因着生母病逝,父亲生病多在优思哀伤中度过,少有松快的时候,许云生本想着女儿听见这个消息定会高兴,没想到许釉青却说不去。
许云生叹口气道:“齐衰已过,你早就该出门走走散散心了,都是自家姐妹,又不走多远约莫就是解玉溪边赏赏春景。去吧,也叫爹爹放放心。同府里的姐妹们也该多往来往来,不必像去年那样闷头不出。你三姐说话就要定人家了,像这次召集小姐妹们出去玩以后也难了。”
许釉青这才应允了。
三娘许星紫正是豆蔻年华,她大伯的嫡出小女儿,族里女孩子里行三,定亲成亲几年内怕是就得出阁了。平素许釉青很是喜欢亲近这个行事大方的姐姐,只这一两年里往来少了些。
大伯母柳氏一并送来的还有四套新的春衫。去年釉青虽然孝期过了,父女两个都心里不痛快许云生还一直病着,府里给釉青做的衣衫都是颜色素净的,只边角略微带着淡色的丝绣。这次拿来的衣衫都是女孩儿常用的明快颜色了,衣襟裙摆上的草花,鸟鹤都十分精美。
许云生把衣衫递给女儿说:“这才是女孩儿该穿的,前日我见三丫头四丫头身上穿的都光鲜亮丽,催着你伯娘给你赶制了几身开春穿。”
釉青看着新衣衫也高兴,衣服上的丝绣闪着好看的光泽摸着冰凉顺滑。许云生见女儿水灵灵的眼睛跟着都亮起来了闪着快活的光芒,小嘴巴也抿不住笑了,呼噜了女儿脑袋搂进怀里一阵搓揉,把小女孩儿梳得好好的双环发髻都弄快弄散了。釉青也不生气只乐得咯咯的笑,还是许云生唤了丫鬟重新给她梳理好,又催着她去找许星紫玩让姐姐出主意搭配外出的饰品。
等女儿出了门,许云生心里也开始琢磨着。他是不想续弦的,只这小女儿的事他实在不上手,也不好万事托给嫂子,毕竟人家有自己的儿女操心,分在侄女身上能有多少?不如托女儿外家在京中找个适合的人来专管顾女儿才好……虽不急于一时,只需自己身体慢慢好了徐徐图之。
许家一大家子人如今正经住在许府的除现族长许承泽这一房人,还有许承泽的嫡庶兄弟几房。几房中也有因从政或另立府邸居住或迁移他乡的子弟。
许家一直恪守嫡长制家规,许承泽的叔伯辈则是早在许秀岭还在时就分家另过了,许家这个前任族长是个世所闻名的俊才人物,那时候就高瞻远瞩早在淮南路和两浙路另立分家,种植制作本地茶叶,这几十年来已经营起来赫赫名声,只这一族同气连枝大家都明白合用“许氏茶”的好处,况且两代族长手里都撰着分家没有的制茶辛密,这是分家远不能及的地方。因此各家来往密切,互助互维。
许星紫如住在许山愚夫妻主院侧后座,远远的釉青就瞧见那前厅的竹帘棉帘都是卷起来的,室内不单是许星紫、四娘子许蝉黄,七娘子许萝碧都在,正一起玩笑谈话。
丫鬟见她过来忙迎上来,又朝里报:“九娘子来了。”
釉青族里行九,是个偏小的排位,再往后下一代的小娘子都出生了几个了。许家的家风族规推崇孝、悌、忠、信,姊妹之间平素关系融洽颇为和睦。
釉青进了门跟几个姐姐问了好,发现室内倒并不因帘子都打起来了而觉得寒冷。
“我说呢,这还没到三月,姐姐们也不怕冷,原来还烧着烤火盆。”
“闷了这一个冬天,眼看暖和了,早想透透风。早起见远近花开了许多,正好大家都说敞敞风风看看花也好。”说着话,许星紫就拉着她靠着火盆坐进姐妹中间。几个姐姐听釉青说了父亲身体即愈都替她高兴,正好凑在一起商量过两天外出踏青赏花的事。从地方说到吃食,一席和乐说高兴了,几个女孩儿便不要丫头煎茶,叫许星紫拿了最新一茬儿的明前茶出来自己煎饮。
这头春茶□□成都是贡茶,也就是在许家一个小娘子屋里都有。
许家不论男女,都是未识字就识茶、辨茶、学斗茶的。族里最笨的子弟于这个上头都能颇有自己一两项出彩的地方。到了这一辈,因族长神乎其神的点茶之技天下闻名,族里子弟都苦练点茶几乎有些走火入魔的症状了。更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