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儿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从杨婆子加钱到吴英玉出来抢孩子,哪怕是与外婆重逢的喜悦都被这一切给击的粉碎,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杏儿一言不发,只是握着杨桃儿的小手越来越紧,下颌骨用力咬着,姐妹俩站在院子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莫名的对自己不是家里大人期望的男孩子而生出一点荒谬的罪恶感。
杨桃儿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性别也是一种原罪。
“姐姐,我也不是儿子。”她不敢表达的太过明确,怕吓到杨杏儿,心里却觉得这简直是一场噩梦,特别是在年龄幼小无力反抗现实的时候。
杨杏儿低头对上妹妹的目光,她的眼睛里有晶亮的液体,声音里满含着倔强,摸摸妹妹的脑袋,小声跟妹妹,也同自己说:“儿子有什么了不起?”
她可能觉得杨桃儿不懂,小声解释给她听:“儿子能给妈养老,我们也能做到!”
杨桃儿:“……”这个姐姐好像有点过于懂事了。
吴英玉哭的累了,无力的瘫倒在炕上,抱着小三子的枕头默默流泪。
吴婶子又气又急,生怕自己走了之后,她再受婆婆跟丈夫的磋磨,再三再四的劝她:“你得打起精神来,别送出个闺女就跟天塌了一样!”
吴英玉肿成烂桃的眼睛里迸射着无处可倾泄的恨意:“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送了人。妈你说的倒是轻巧,把三哥的铁牛或者五牛送出去一个你试试心疼不?”
吴婶子说:“那怎么能一样?铁牛跟五牛是男娃,男娃怎么能送人?”
吴英玉打小被吴婶子娇惯,上面三个哥哥倒都让着她,这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很重要,但是嫁人生女之后,一切都不过是泡影,现实狠狠抽了她一耳光,让她急速长大清醒。
“男娃女娃都是爹生娘养的,女娃能送人,怎么男娃就不能送人了?”
吴婶子气得恨不得捶她几下:“我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男娃是自家的人,女娃是娇客,将来是别人家的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能一样呢?”
这话小时候同村的大妈婶子们没少说过,吴英玉都当耳旁风,家里父母对待她跟哥哥们的态度并没有明显的差别,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兄妹之间有了矛盾,父母调停都是偏袒着她的。
这让她不由就生出在父母心中最看重她的错觉。
但是今天在极度伤心之下,吴婶子的话犹如扎进她心里的钉子,生疼又刺心。
她冷笑一声:“对啊,我是泼出去的水,是别人家的人,那你还跑来管我干嘛?”
吴婶子气的直掉眼泪,嘴里念叨:“怎么跟你说不通呢?你脑子坏了?你是我生的,我难道就不知道心疼的……”
本来是劝说吴英玉放下送走的女儿,打起精神好好生活,结果做闺女的口不择言,母女俩倒闹起了别扭,话赶话呛着对方,谁都没有了好心情,互相背对着垂泪。